知縣李義穿過一條巷道,剛到孫家附近,就看到孫家人打開半扇門,兩個下人推搡著一個年輕人出門,末了還丟出一個包裹,砸在年輕人身上。
咣當,孫家的門關了起來。
胡九站在暗處看到這一幕,嘎嘎笑出聲來,老爺王富貴還擔心顧正臣能借到錢,現在看來,孫財主根本不給人好臉色看啊。
趙順看著遠處顧正臣落寞悲傷的身影,心中大快。抬手捂了捂臉,丫的,讓你狂,還敢抽我,等著吧,這筆賬遲早要算!
李義看著踉蹌轉身的顧正臣,眉頭微皺,跟了上去。
顧正臣挎著包裹,一步步離開滕縣。
走至三里橋時,顧正臣止住了腳步,緩緩轉身看向來人,開口問:“你是尾行癡漢嗎?”
尾行癡漢?
李義不明白這個詞的高深內涵,但也清楚,自己跟了一路,人家早就發現了。
“顧舉人是吧,看樣子,沒借到錢。”
李義走上前,一臉威嚴。
顧正臣將包裹放到身后,目光中充滿警惕與戒備,還有一絲熟悉帶來的疑惑:“這位兄臺,在談話之前,先介紹自己更符合禮儀吧?”
李義微微一愣,連連點頭稱是,拱手道:“在下李善美。”
顧正臣皺眉,看向河水。
眼前人似是哪里見過,可并不記得有一個叫李善美的人物。
李義見顧正臣出神,出聲打斷:“在想何事?”
顧正臣指了指河流遠處的石碑:“那碑像是峴首碑。”
李義看著顧正臣深邃的目光,旋即大笑起來,拍掌道:“好一個顧舉人,怎么,你想看我流淚?”
顧正臣淡淡一笑,過了橋,走向亭子。
兩人對話顯得莫名,令人費解。要理解兩人對話,需要明白這背后的典故。
峴首碑,位于湖廣襄陽。
晉時,羊祜任襄陽太守,有政績。后人以其常游峴山,故于峴山立碑紀念,稱峴首碑,又名羊公碑。
孟浩然去了一趟,哭了一場,所謂“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襟。”
李商隱去了一趟,哭了好幾場,所謂“湘江竹上痕無限,峴首碑前灑幾多。”
范仲淹去了也哭……
最讓李義郁悶的是,宋時有一詞人名為李善美,留下殘詩“峴首何人碑,行客獨垂淚”,此時顧正臣指著遠處的石碑說像峴首碑,不是擺明了說:
你是不是應該哭兩嗓子,流幾滴淚?
短亭,微風。
李義坐在石凳上,感嘆道:“朝廷突然取消科舉,確實讓無數讀書人措手不及,像你這般因進京趕考落得家境困頓的想來也不是獨一個。就事論事,朝廷在這件事上,確實缺乏沒考慮周全。”
顧正臣凝眸看著李善美,你小子膽子夠大。
取消科舉的是老朱,你說老朱沒考慮周全,就不怕這話順著風吹到金陵,老朱把你全家都考慮周全了?
李義指了指南面的滕縣城,詢問:“坊間說,顧舉人受趙家煎迫,不得不主動悔婚趙家,是否為真?”
顧正臣信步走出亭子,陽光照在身上:“是我主動悔婚。”
李義看著顧正臣,凝重地點了點頭:“也是,趙家強勢,定是逼迫你,讓你一口咬定主動悔婚。”
顧正臣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向李義,這個家伙八卦也就罷了,還青紅不分,自己都說了,是主動的,你非要腦補被人逼迫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