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推背越看那陣勢越覺得不對勁,他向周遭的將領討來了幾顆療治內傷的丹藥,接著喊來了自己最信得過的兩個部下,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
這兩老軍面色一凜,眼中閃過些兇辣的神色,但旋即就面色如常,一會就和周圍的人說許將軍受傷太重,無法行動,需要到營帳中靜養片刻。
此時華懷仙身亡,幽州大軍雖然已經將那數萬山賊殺得七七八八,但那北侯寺陣旗招展,妖風陣陣,著實詭異,華心齋等人已經在鳴金收兵,場面著實混亂,一時倒也沒有人注意到許推背的動向。
華滄溟此時在幽州坐鎮,這支幽州大軍平日里是華懷仙和許推背統御,許推背雖然實則有統軍之權,但他實際官職卻是督軍而已,這時候接掌這支大軍指揮權的乃是華懷仙的堂弟華投玉。
這華投玉和許推背差不多年紀,平日里經常在一起廝混,尤其經過許多戰陣之后,對許推背的統軍也十分服氣,所以安排好華懷仙那邊的事情之后,便也第一時間趕到許推背療傷的營帳,想看一下許推背的傷勢,并問問許推背這接下來該怎么整。
到了營帳外,只看到有兩個軍士在門口守著,華投玉也不多話,掀開營帳往內里走去,但只是跨進一條腿,他就愣住了,下意識叫道,“許將軍呢?”
這營帳之中空空蕩蕩,半條人影都沒有。
那兩名軍士倒也發愣,道,“許將軍?我們只是奉命在此守著這頂營帳,沒人和我們說別的?!?
華投玉整個腦門都嗡嗡作響,他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今日里的事情變得十分詭異,他連忙大聲叫喊,喊人去找許推背。
但片刻之后,所有去找的將領都派人回復,不只是許推背不見了,和他最為親近的十來個部下也都不見了,快馬少了好多,應該是直接走了,就是還沒確定他們朝著哪個方向走的。
過了片刻,華心齋卻是面容有些僵硬的快步到了華投玉的身邊,將華投玉扯進了前方的營帳,然后才壓低著聲音道:“許推背手底下有個人讓我給你帶點話。許推背說今日恐怕有人設了個局,接下來華懷仙之死也好,這北侯寺的妖陣也好,這臟水恐怕會栽到他頭上。他讓我們心知肚明都好,一時半會不要想著幫他翻案,順著別人的意思走就好,這賊人背后有個特別厲害的人物,不要死腦筋丟了性命。大丈夫能屈能伸,到時候再說?!?
華投玉的眉頭都擰在了一起,華心齋這時候有些不安的輕聲道,“會不會是安…”
華投玉深吸了一口氣,道,“聽許推背的意思,我們只能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
宗圣宮高壇上,白云觀觀主已然開始誦讀祭文,昭告三界。
司職知磬知鐘的道者嚴控磬鐘道音,場間一片肅穆神圣,然而就在此時,宗圣宮外的道上突然響起了不同節奏的磬鐘道音,這聲音并不響亮,但極為悠揚,像是此時宗圣宮中道樂的輔樂,卻又在某些時刻突然高揚一頭,有隱隱爭勝之意。
堵塞道路的民眾不自覺的紛紛讓開一條道來。
只見數十名身穿各色道袍的修士,一邊低聲誦經,一邊奏樂,行向宗圣宮。
高臺上身穿金色道袍的顧留白倒是絲毫沒有意外,他早就料到今日必定有人來搗亂,但只是沒有想到會出現得這么早,會出現在這種環節。
皇帝臉上倒是也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自從出現在宗圣宮之后,他直接進入這道場,按著這普天大醮的規儀,他甚至還未和白云觀觀主和顧留白等人單獨說過什么話。
此時看著朝著宗圣宮而來的道宗修士,他輕易的辨認出了他們的身份,接著他也并未說任何的話語,只是對著始終站在身后不遠處的高大伴點了點頭。
道上鎮守的身穿光明鎧的騎軍也并未阻攔這些身穿道袍的修士。
宗圣宮外的民眾也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只道這些人是按著普天大醮的規儀而來,是其中必要的一道流程。
白云觀觀主也不為所動,只是平靜將祭文誦完,將舉辦這普天大醮的緣由令三界周知。
按著既定的規程,接下來便是皇帝和顧留白出場的時刻,人間之圣誦讀檄文,將接下來建壇祈福的權力交予新任道首顧留白。
不過這時候諸方皆有默契,道音未停,皇帝和顧留白只是安靜的等著這些人登臺。
這些人似乎也算準了時間,白云觀觀主的祭文讀完時,他們便已經出現在臺下,接著便行三禮九叩大禮,叩拜三界眾圣與人間之圣。
其余所有人等全部留在臺下,只有一名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走上高臺。
蘭奢待在高臺后方頓時深深皺起了眉頭。
她其實倒是一點都不想這時候有人給顧留白添麻煩。
她就想顧留白順順當當從皇帝手中接過檄文,這時候顧留白成為天下公認的大唐道首,她便發難。
“老道紫陽子,參見圣人?!边@老道滿頭銀絲,但面上的肌膚卻如同嬰兒一般,看上去真是有仙人之姿,他又對著皇帝行了一禮。
皇帝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說什么。
這老道心中莫名有些敬畏,但看著一側道首位置上的顧留白,他的眼神頃刻間又凌厲起來,“我們一行人的身份,不知新任道首是否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