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沖謙老道點了點頭。
他原本還想裝裝樣子,突然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知道在裴云蕖的眼里,自己再裝的話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他起身站了起來,甩了甩衣袖,如孤鶴飛起。
裴云蕖看著沖謙掠起的身影,有些出神,一抹熟悉的幽香卻是穿過月洞悄然充盈她的身周。
“姐。”
裴云蕖一轉頭,就看到裴云華走來。
“你讓厲溪治他們查的東西,方才我見著沖謙道長還在這邊,就沒好拿過來。”裴云華看著沖謙老道掠走的方位,輕聲說道,“沖謙道長,他……”
裴云華說到此處,卻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將一份文書遞給裴云蕖。
裴云蕖飛快看完,也是愣了片刻,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這姐姐吞下肚的一句話是什么了。
這沖謙老道,也是個苦命人。
隋末,關內大旱。
大旱一年半之后,又旱極而蝗。
沖謙九歲被宗圣宮道人帶入宗圣宮,厲溪治只是查到他父母就死在那場旱災加蝗災里,有傳聞說宗圣宮道人之所以將沖謙特地帶入宗圣宮,是因為沖謙在那時便已經展現出劍道天賦。
只是即便厲溪治用心去查了,也查不到有關沖謙老道更多出身的事情了。
似乎長安人現在都只在意宗圣宮有著天下第一等的神通秘劍戮天劍,只在意沖謙老道乃是天下可數的大劍師,卻都沒有人在意他以前到底什么來歷,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不相干的人,裴云蕖也不想去浪費厲溪治等人的精力,但他是顧留白的師兄,也讓她跟著喊師兄,她便忍不住想要知道。
“云蕖,你是不是擔心他被人利用?”裴云華看著裴云蕖嘆氣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有點。”
面對自己的這個姐姐,裴云蕖也沒什么好掩飾的,她點了點頭,道,“他見誰都沒有好聲氣,平日里能夠和他親近的人太少,除了宗圣宮和這,整個長安,他似乎也沒別的去處,現在整個大唐,他在意的人,恐怕只剩下他口中的狗師弟顧十五,我,還有耶律月理了。他這人嘴毒心軟,明明好像對異族有著很大的仇視之意,卻還是很在意耶律月理。”
頓了頓之后,她看著裴云華,認真道,“我也不是把耶律月理想壞了,只是耶律月理一到長安,就一直住在宗圣宮,她黏著沖謙師兄,若只是想讓沖謙師兄護住她,想拉近些她和顧十五的關系,那倒也罷了,我最怕就是有別的企圖,是抓住了他的性子刻意為之。顧十五不在長安的時候,沖謙師兄覺得就我這里一個去處,那我自然也得小心找看著他。”
“姐。”
說完這些,裴云蕖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你和我也是一樣,下次他回明月行館,那你也和他多見見面,多說說話。”
裴云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卻是又羞紅了臉。
……
沖謙老道站在了宗圣宮的伙房外。
他的目光在一塊石磚上頓了頓。
那塊石轉上泛著銀光。
前些時日耶律月理在這里裝腔作勢的學劍,他沒好氣的隨手指點了一招,結果這個小蠻女哪是練劍的料,自己轉著圈就左腳絆右腳摔了一跤。
那塊石磚上的銀屑就是她身上銀飾留下的。
當時他差點笑掉大牙。
“小蠻女?”
他喊了一聲。
其實憑借他的感知,不用喊他也知道耶律月理不在附近。
但不知為何,找不到這小蠻女的蹤跡時,他心里就有種奇怪的滋味。
宗圣宮靜悄悄的。
沒有人回應。
“算球。”
他皺著眉頭嘟咕了一聲。
不在就不在吧。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到哪去連個口信都不帶,找你個球。
就在他憋著口氣準備回明月行館去好吃好喝的時候,他卻突然停頓下來。
他看到了一側屋檐下掛著的一條劍穗。
上個月這小蠻女一時起意,用彩線給他編了一條劍穗,說長安的劍師不都喜歡在劍上掛個劍穗么,你也掛一條,掛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