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娘覺得眼花,只推開瑯王再揉眼去看,湖岸邊風吹芳草萋萋,卻再沒半個人影……
而那邊瑯王又拽著她鬧上了。
依著瑯王的意思,便是今日非得問清這小娘子的真心,不然總是跟她兩個爹娘相看后生,萬一眼瞎看中了哪一個,豈不是又要他費時費力地去棒打野鴛鴦?
瓊娘看著瑯王變著法兒的拿話敲打著她擇婿的問題,便徑直將話挑明:“奴家不想嫁人。”
瑯王聽了很是高興,面帶微笑牽著她的手在船頭站定,低頭看著她清麗的剪影,道:“算你受教,不叫本王費心,待過些時日,本王在朝中的凡務了一了,便托媒人去你父母那下聘。”
瓊娘覺得瑯王沒有聽懂自己話里的意思,便自重申:“奴家的意思是這輩子,誰也不想嫁。”
瑯王覺得瓊娘在撩撥他,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但是想到了瓊娘正好是戀家的年紀,大約是舍不得父母兄長,猶自發(fā)著嬌憨,便是全不在意地撇嘴輕笑,徑自說道:“待得本王的花轎上門,由不得你不嫁。”
瓊娘對著一尊泥捏的不通七竅的牛魔王,琴弦彈得空響也是滿懷無力之感。
干脆收起琴弦,不再費心與這王爺廢話。
這輩子如果瑯王安分守己,大約能逃脫皇寺幽禁之憂,但是他與太子不睦,乃是滿朝共睹的。
一旦老皇駕崩,他的前景也是堪憂。自己重活一世窺得先機。然而人的脾氣秉性不能改變,就沖著他前些日子在宴席上,當著皇帝面前毫不收斂的表現(xiàn),也是難有善終。
自己何苦來的受了他的牽連?只是現(xiàn)在瑯王氣勢未頹,人又不講道理的那一類,少不得虛以委蛇。
既然王爺愛與她談情,便說上一說,可是瓊娘心內(nèi)自有打算,以后一定要快些打算,遠離煩擾在身邊的重重漩渦……
當下也不再跟他廢話,只撿了無關要隘的閑語來談。
她前世里,與這瑯王并無什么交集,大約只聽有關這位瑯王荒淫暴虐的種種傳聞。
如今因著種種因緣,倒是對他多了不少的了解。
這位王爺固然是滿身的臭毛病,性情也被養(yǎng)得驕橫,但是長時間久處之,這人驕橫之下,又有些讓人刮目相看之處。
待得二人食過飯后,便坐在船中擺布棋盤下棋。若是換了從前,瓊娘倒是覺得臨波湖上,執(zhí)子下棋甚是雅趣。
可是現(xiàn)在她整日勞心勞力,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空閑,又要對著瑯王耗費腦子,哪里還會板板的坐著陪他下棋?
就如爹娘所,琴棋書畫乃是富貴之人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擺弄著消磨時辰的。
以前的柳家將瓊,難以茍同;而現(xiàn)在的崔家廚娘,只能默默點頭——此甚有道理。
靈機一動,便想了個主意,照著她前世記下的一盤殘局棋譜,擺下了無解的殘局,讓瑯王破解。
待得她將一顆顆棋子擺定。瑯王白玉高冠下的俊臉頓時凝重,濃眉擰到一處,雙手擱在雙腿盤坐的膝蓋上,凝神望著棋盤一動不動。
瓊娘穩(wěn)住了纏人的王爺,自然得出了空閑。
她揀選了船艙里一處軟椅坐下,端起清茶一盞品酌一口,再迎著涼風習習極目遠眺。
滿眼的湖光山景,雖然怡人,可是她最后是對著湖外樹叢上飛起的片片白鷺發(fā)呆——這般一動不動地坐著甚好,若是以前,恐怕會詩興大發(fā),吟誦出類似“白鷺驚起愁與飛”的矯情詩句。
但是此時滿湖瀲滟白翠相間的美景中,瓊娘慢慢打了個哈欠,鉛墜的眼皮再合不攏,便這么靠坐著睡著了……
也不是睡了多久,突然身子一動,自己被人抱起,猛地睜開眼一看,原是瑯王將她抱起,來到了棋案旁,也不管她倦意正濃,猶自揚著眉得意道:“看,解開了!”
瓊娘被他放在了團墊上一看:可不是解開了!
瓊娘不信,要他擺出解局的過程。瑯王有意炫耀,便一一照做。
瓊娘瞪圓了眼,心道:竟然還可這般破局?
這下子瞌睡全無,棋癮也被徹底撩撥了出來。她咬了咬嘴唇,再擺一殘局。這次她并沒有躲在一旁,而是全程看這王爺如何破解。
那王爺凝神了一會,長指在棋盤上空來回比劃滑動,過了片刻,提子落星,整個棋盤頓開。瓊娘與他來回走了幾步后,再次敗落了下風。
來回破解了三場殘局后,瓊娘輸?shù)氖切姆诜_口問道:“王爺演棋幾年?棋路詭變,讓人佩服。”
瑯王很是受用,倒也實話說道:“本王不耐久坐,是以未曾學棋,只是萬歲總找本王下棋,便跟著陛下略通了棋路,知曉了些皮毛。”
瓊娘頓住,抬眼打量著他,可是看瑯王的神色,也不像張帆吹牛皮的樣子,當下只能是心生佩服。
同時不僅暗道:此子未曾在此項鉆研,竟然這般靈光,可見不是驕蠢之人。為何最后在帝君臣子的棋盤上,擺棋這般糊涂,落得一敗涂地的下場?
眼看日頭漸落過了正午,瓊娘便請瑯王將船靠岸,她不敢回家太晚,免得家人生急。
瑯王覺得自己與這小娘背著家人偷偷相見,正合了市井書局里最愛印寫的才子佳人私定終身的橋段。
他以前曾經(jīng)堵了寄居王府的堂妹楚曦看這等閑書,當下沒收,閑著犯了幾頁,那等子私會,艷俗得很!當是教壞了大家閨秀的。
可是自己現(xiàn)在成了一段俗艷故事里的事主,又覺得少了媒人的呱噪,只有一對男女在青山綠水下的情投意合,這才迎合了詩經(jīng)里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這般一來,他私會個商戶小娘子這等見不得光的艷史,也成了世間并結連理的典范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