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各家都是不差錢的,可是眼見著明明裝著同樣的粉,那崔家的貨卻水漲船高,豈有不生氣的道理?有的干脆置氣,便不買了。
可是后來再參加宴會,有些夫人小姐自己掏出從白家買來的水粉,卻看有人鄙薄地掩著嘴,偷偷地恥笑。
再后來終于鬧明白,原來白家的水粉便是下里巴人,因為便宜,主顧盡是些鄉野村婦,聽說粉里無甚滋養之物,用久了還會長斑。
嚇得那些個夫人小姐回去后,趕緊將粉盒子扔掉了,再不敢拿出去丟人現眼。
再回頭買崔記的水粉盒子,卻被告知,暫時無貨,想要的話便要預定,且長隊排著。
這便讓那些先前沒有買到的又是一場后悔。
不光水粉如此,崔記里所有的布匹首飾,在明眼處皆有崔記的蘭花標志。
一時間,能用上崔記的貨色竟是成了顯貴的象征。一個新開的鋪子,卻能從京城眾多的老字號里打響名頭,著實出乎京城買賣人的意料之外。
瓊娘也是個會推陳出新的,竟然又推出了十二金釵的名頭。十二只盒子為一套。若想集齊,也得按部就班地一點點來。每位主顧到了崔家買貨,都是實名記賬,待得銀兩積累到了一定的數額,才可購得下一只盒子。
以至于到了最后,門檻漸漸加高,第十二只盒子簡直名貴得高不可攀。非得買盡了各項貨物,才可等。
貴宅的夫人們,整日清閑,不好別的,專愛搜集各類的奇巧,更何況這十二金釵的盒子越發的能體現身價,竟是激得人越發上了癮。
就連喬掌柜也翹大拇指,直道東家將那些個貴婦的心思拿捏得真是奇準。
而那與崔家打擂臺戲的白家呢?
此番一戰,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賤價買了胭脂水粉賠錢不說,還連累了店鋪里其他的貨品,只要從白家店鋪出來的,便帶著一股子濃重的便宜味兒,叫人提不起興致。最起碼那些個侯門夫人們是看不上眼的。
這白家向來是生意場里手腳不干凈的,此番也是頭一遭吃了暗虧,豈會善罷甘休?
可是如法炮制雇人去攪合崔家的生意。那崔記也是豪橫,一個店鋪而已,前來鎮守的居然是瑯王府的侍衛。
一個個膀大腰圓的,穿著個伙計的衣服,鼓囊囊的肌肉要撐破了小衫,但凡有個衣衫不整,容貌嚇人的顧客入門,便快步閃走在那客人面前,有禮而迅速地將人“請”出去。
至于尋事滋事的地痞子一類,連話都懶得,直接夾進街后的暗巷子里,連麻袋都不套,上手一頓老拳燉肉,管教他下次見了崔記便遠遠繞行。
相較之下,太子身為堂堂一國儲君,卻不好叫太子府的侍衛來幫一個妾維持生意場。
這便是廣大偉正的不便之處,行起事來,不若那混不吝的瑯王肆無忌憚。
自家老婆的買賣,就是這么護著,你能把我怎樣?
明的暗的都玩不轉,這叫當慣了橫主兒的白家老爺大為光火。
若換了旁的掌柜,只怕要打罵一通泄憤了。
可是這主導貨鋪生意的乃是白氏——是他最看重的女兒,雖則此番沒有落得好處,那白老爺也沒深說。
畢竟玩鷹的還有被鷹啄眼的時候,崔家背后靠著瑯王,而白家的身后是太子爺。這鹿死誰手,笑到最后未成定數呢!
于是只安慰女兒,緩一緩這雜鋪的生意,就算做不成大戶,賣與尋常百姓還是富富有余的。
白氏自是依從了父親的。可是心內卻暗暗記下了這一筆,倒是要尋個機會,回敬了崔家瓊娘這一番。
眼下眼前運河已然全面開啟。因為眼看入冬,別的江河,總有冰封的地段。
而新開鑿的運河,因為有兩條暖江水的注入,大部分河段整個冬天都不會封凍,于是來往的船只盡是擠向了運河。
單是稅銀那一塊,就是收入驚人。而這稅務銀兩,自是按照先前的約定,入了瑯王的私庫。
一時間,滿京城誰人不知,這瑯王府夫妻二人都是摟錢的耙子,簡直是富可敵國。
就連瓊娘有時吃茶,都被別的貴宅夫人半開玩笑著,要她這個富戶來請。
瓊娘表面含笑,嘴里卻道:“王爺當初墊付了運河的修筑款項,乃是打腫臉兒充胖子,自是管江東的豪紳借貸不少,如今收了前來,還要還了先前欠下的款項,連本帶利也是不少,每個六七年都還不完外債,哪兒來的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