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這溪貴妃心里發堵也是有情可原。
她的兒子好好的,只去了一次圍場,就被箭穿了脖子,若是不是命大,可不差點命喪當場?
原本這重傷皇子的事情,應該重重懲之。
可陛下卻只將那楚邪關入了皇寺里,根本沒有過府審問。
若是這么長久地關著,那也算是個她的孩兒伸冤了。可就是在前幾天,眼看這十皇子見好,皇后便請了戲班給一直郁郁寡歡的皇帝看著解悶,當皇帝點了個“趙子龍單騎救主”。
但看到最后那劉備因為差點折損趙子龍這一員大將,竟心疼得要摔死阿斗時,皇帝竟然手扶額頭潸然淚下。
一起陪看的群臣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皇后惶恐去問,可是這戲不好看,叫萬歲心煩了?
嘉康帝移開了手,露出一對哭紅的龍眼道:“那劉備賢德愛才,尚且能摔子酬良將,可是朕,卻因為愛子的一點子皮肉傷,將一位對大沅功勛卓著的良將關在了皇寺內,朕一生最愛惜名聲,一心效仿先賢,做個有道明君,可是現在卻因為愛子心切,做了件昏聵之事,再看這劉備賢舉,真是自愧不如!”
皇帝傷心落淚,眾位臣子們一時都坐不住了,一個個連聲恭維皇帝向來賢德勤政,乃我朝之幸。再說那楚邪誤傷皇子,被責罰也是應當應分的。怎么可以跟趙子龍那等賢將相比?
可是萬歲之圣意已決,便是決定效仿劉皇叔,決不可重子而輕將,既然十皇子無事,眼看著便要過年,便要放了那楚邪返家。
圣意已決,誰若是再進,那便是脅迫萬歲偏頗明君之道。
皇帝都哭紅了龍目,誰還會頂著風頭再?只能是紛紛夸贊著圣上賢德,那楚邪攤上這么一位明君,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
別人聽了還好,不過是心內暗暗笑著皇上效仿圣賢有些走火入魔罷了。可是溪貴妃是當母親的,只恨不得效仿了母老虎,誰敢碰了她的幼子就狠狠咬死對方。
可現在不但沒咬著肉,還要眼睜睜看著楚邪回家過年喝酒吃肉,心里的憋悶便可想而知了。
是以現在看著瓊娘垂手閑坐在那,立刻心氣不順,只臉上強掛著笑意道:“韶容公主怎么這般清閑,腌年肉乃是皇室酬謝百官之禮,韶容公主身為太后義女自然也當盡一份心力,怎么可清閑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呢?”
滿宮殿的女人,沒有幾個是傻子,自然知道溪貴妃找茬的原因,一個個只沉默不語,看著好戲。
不過太后倒是開口替瓊娘緩解了尷尬,只捻著佛珠道:“韶容公主如今是雙身子,那鹽水冰涼,孕婦不宜上手,是哀家在來之前囑咐著她不要碰的。”
此話一出,有幾個跟溪貴妃不對盤的妃子,倒是笑吟吟地恭賀了一聲韶容公主添喜。
可是溪貴妃聽了,心內更是來氣,只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瑯王要添子了,那可真要道一聲恭喜。既然他將為人父,可是要多對幼子增添些慈愛之心,可別生生的一箭,便往人肉上扎!”
溪貴妃說得甚是尖刻,若換了人,恐怕是被擠兌得尷尬。
可是瓊娘卻覺得自己問心無愧。因為瑯王自是被人陷害,那一箭原本是穿不到十皇子的身上的,另外她也是竭盡所能,做了最大的挽回,若不是她讓神醫前往,那十皇子現在恐怕早就失聲變成了啞巴,留下終生殘疾。
但是她自己也即將成為母親,自然也能體會到溪貴妃的心情,便是也不與她做口舌之爭,只柔柔一笑道:“溪貴妃所甚是,王爺這幾日在皇寺里也是深深自省,后悔著誤傷了十皇子的事情。”
既然瓊娘這般說了,溪貴妃也是不好再出,畢竟太后高居在上,眾位妃嬪也俱在,自己語太過刻薄,豈不是有違嘉康帝摔孩子重臣之道?
皇后一邊揉捏著肉塊,一邊做壁上觀。
其實這殿里,對瑯王夫妻怨氣最大的,要數得上是皇后了。
好好的一國儲君,最后卻鬧得禪讓了位置,這內里的委屈也是有皇后與魏家人才知。
是以看見溪貴妃去慫著瓊娘,她便不做聲地看便好。可沒想到那個崔瓊娘的臉皮可真厚,被溪貴妃這般嘲諷,卻是臉上一副嬌弱的微笑,加之懷著身孕,倒叫人不能深責備了。
一對能裝的奸詐!皇后心內暗罵道。
可是卻也不可奈何。這幾日,皇后一直在琢磨著一件事。那就是皇帝為何如此厚待瑯王。
其實那瑯王小時,被皇帝隔三差五接入宮中,倒是無可厚非。一朝皇族有一朝皇族的夾縫。
沅朝劉家的家風便是喜歡把遠方親戚的孩子接到宮里養。當初皇帝的表姐晴柔是被太后接入宮里的,所以楚邪失去父母后,皇帝也總喜歡將他往皇宮里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