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子楚帶人離開好一會后,易佑見那坐在堂中不響的狄家父子誰也無意開口讓人把他帶下去,他不由皺起了眉。
等到濃黑的夜慢慢泛了點白之際,門口突然有了聲響。
“帶王爺出去。”狄長南轉頭吩咐了身邊隨侍提著易王,出門迎接紫王。
狄禹祥沒有出門,他仰著頭靠著椅背,一分一毫地算著他的勝算。
他打過那么多困難的仗,再難的境地,也未難過今時今日。
但他不能退步,因哪怕僅是只退半步,也會讓他全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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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深意重?你那丈夫,就為了當皇帝的走狗,不也不要你了……”蕭玉兔在知道王府內傳出來的消息后,她實在無法忍耐地沖過攔阻,來了柴房。
這時,哪怕蕭玉珠被人收拾得整齊了些,臉上也敷了藥,頭發都給梳齊了,這也沒影響她的好心情。
“你也沒人要了呢,”蕭玉兔吃吃地笑著,靠近蕭玉珠的臉,眼睛如尖勾一樣地勾著她,“你說沒人要的人送哪的好?勾欄院?哦,姐姐,勾欄院太好了,那里還有許多好玩的男人,姐姐肯定喜歡的,你說我送你進去玩玩怎么樣?”
蕭玉珠喉間上了藥,也吃了退燒的藥,整個人也清朗了一些,她聽著蕭玉珠的瘋癲語,平靜地看著蕭玉兔。
“姐姐,你不生氣啊?”蕭玉兔奇怪地道,手中卻重重地扯著蕭玉珠的頭發,嘴間聲音卻嬌柔不已,“我說的是真的呢,你那個好夫君不要你了,他寧肯當皇帝的走狗也不要你,還是我喜歡你,我帶你去好地方。”
蕭玉珠閉了閉眼睛,忍住了被扯斷發的痛。
“你信不信……”蕭玉珠的不語讓蕭玉兔震怒了起來,她大吼出聲,“我說的你信不信?不信我找人進來跟你說,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她瘋狂地尖叫了起來,雙手亂扯著蕭玉珠的頭發,揮舞著雙手打向蕭玉珠的頭發,整個人陷入了瘋狂的歇息底里中……
“你信不信!”一陣劇烈的撲打之后,蕭玉兔腳下一個踉蹌沒有站好,身子往后一倒,撲坐在了地上。
“玉珠姐姐,你信不信?”倒在蕭玉珠面前的是蕭玉兔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她眨了眨她依舊還有著幾許天真無邪的眼睛,眼淚從她的眼睛里流了出來,“你信我,好不好?”
“你信我,好不好?”蕭玉兔吃吃地笑個不停,眼淚從她蒼老的皮膚落到了她干涸的嘴唇邊,她衰老的臉,無邪又突兀得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的大眼,猙獰的表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讓人不寒而粟的怪物。
蕭玉珠不怕她,但卻不忍地閉上了眼。
“玉珠姐姐,你生氣好不好?”蕭玉兔突然往前一撲,抱著蕭玉珠的腳哀求了起來,“姐姐,你生氣啊,你夫君不要你了,跟我夫君不要了我一樣,我當年好生氣的,恨不得殺了他,你也生氣好不好?你生氣啊,你生氣我就代你殺了他……”
“妹妹,”蕭玉珠睜開了眼,垂下了頭,說了與蕭玉兔再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累了,睡會罷。”
“哦,哦,哦……”蕭玉兔聽到了她的話,驚喜地瞪大了眼,她手忙腳亂地擦著臉上的淚,道,“我不累,姐姐,我不累,真的,我替你去殺了那個負心漢好不好?”
“睡會罷,”蕭玉珠看著她那快要掉出來的眼,溫和地道,“等睡醒了,再去想你要做的事罷。”
“我不累。”蕭玉兔急欲反駁,大聲喝掉。
“你累了,睡罷。”蕭玉珠動了動被捆住的手,發現不能動彈,朝蕭玉兔歉意地笑了笑。
“你想干嘛?”蕭玉兔看著她動了一下的手問。
“你想干嘛?”蕭玉兔又朝她叫了一聲,只是這聲說得有些干巴。
“我想摸摸你,沒什么,回去睡罷……”蕭玉珠溫聲說。
“那我也不能替你松開。”蕭玉兔看著她的手,有些難耐地舔了舔嘴角,干巴巴地道。
“嗯。”蕭玉珠點了下頭。
蕭玉兔跪坐著,盯著蕭玉珠的身后的手不放,她悄悄地往后探去,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之后,突然抬頭看向蕭玉珠,可憐兮兮地道,“玉珠姐姐,我把你的手放開,你摸我一下,我再給你綁回去好不好?”
蕭玉珠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溫柔地看著她。
蕭玉兔欣喜地眨眼,“那我給你松開一下啊,就一下下,你摸完我我再綁回去……”
說著再不看蕭玉珠,她雀躍地跳起,轉到了蕭玉珠的身后替她松開了繩索。
隨后,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樣依偎在了蕭玉珠腳邊,把蕭玉珠的雙手鄭重地放在了她的頭發上,只一下,她止不住滿身的歡喜驚喜地道,“娘親的手,暖和暖和的……”
說罷,她心滿意足地挨得蕭玉珠更近了。
蕭玉珠緩緩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從她鬢邊的發,輕柔地撫到了她的臉上,同時她張了嘴,溫溫柔柔地輕聲道,“睡罷,睡罷……”
“娘親……”蕭玉兔滿足地翹著嘴角,慢慢地閉上了眼。
“咔……”
柴房里輕微的一聲動靜過后,就是一段死靜的寂靜。
“妹妹,睡罷。”良久,抱著懷里被她扼斷脖子的尸體,蕭玉珠閉上了疲憊的眼,輕嘆出聲。
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地,無聲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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