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心走上前去拉了弟弟的手,姐弟兩個好容易相見,葉文瀾長高了許多,臉也有了棱角,離開金陵的時候還顯得瘦弱,又一直病著,這回再相見,瘦還是瘦的,卻高了許多,看人也沉穩了,姐弟兩個許久不見,自有話說,指了個老婦人帶著石桂幾個收籠箱子。小說
屋子在城郊,離得鄉鎮還有些路途,倒是進城更方便些,石桂跟寶芝說定了,摸了個小珠花給她,曉得這兒的姑娘個個都戴紅絨花,似她這個年紀的戴絨花是有,帶珠花便不多。
何況樣子做的精巧,雖是湖珠,光澤不比海珠,可串成朵朵小花,底下還綴了流蘇,是個很漂亮的小玩意兒,寶芝拿在手里反復看一回,倒稀罕起來。
那向導還連連要推,石桂笑一聲:“往后要麻煩她的還多呢?!彼谌~氏屋里也是個小管事,差點兒就接手了私庫,說出話來自有吩咐的意思,那向導便知她是這屋里頭管事的,能當姑娘半個家,帶著寶芝回去的時候,便叫她有事就跟石桂說,聽她的吩咐。
葉文心跟弟弟有話說,高升把這院里的一房人家領到石桂跟前:“這是朱壽一家子,統共五個人,一個看門,一個燒灶,兒子是守院的,尋常跟著少爺出門去,女兒是使女,做些細活計,朱老爹是看園的,后頭還有個小菜園子,也種了些花,石桂姑娘前前后后跟著我看一回,等會兒再分派屋子?!?
這兒算是個小山坡,圈出來個園子,建了幾間明瓦房,進了一重門就是個小天井,天井當中挖了溝排水,穗州多雨,若不開個溝,水就積在屋子里了。
數一數屋子是盡夠住的,葉文心跟葉文瀾兩個住主屋的東西廂,下人又有下人住的地方,空出來一排三間屋子,正好給了石桂。
高升客氣,石桂自然也客氣,卻還是問:“怎么住在這兒,去哪兒總不方便?!鼻安恢搴蟛豢砍牵徽撌沁M城還是下鄉,都不方便。
高升笑一笑:“我原也是這么說的,可少爺喜歡這兒,說是遠看田舍,近望城郭,我便依了?!备呱f著又道:“姑娘是個能主事的,這兒還有一個小田莊,城里也有一處房子,都有人看著,少爺也知道地方,都是妥當人?!?
高升確是把事兒辦的漂亮,怪道老太爺放心把這樣的事交給他辦,石桂點點頭,記在心里,等會子要把事兒告訴葉文心,到底是拖家帶口的,這點數心里總該有。
不急著先分屋子,高升帶著她又去看后頭的園子,石桂一繞過門,眼前便是一片開闊,因著地勢高,能看見腳下一片水田,家家戶戶的煙囪里都冒著白煙。
光是這么一看,就知道葉文瀾作甚要挑這么個地兒了,屋后扎了一圈又深又高的竹籬笆,兩頭的竹子都削尖了,挨著籬笆還種了一圈竹子,竹子極易生長,穗州天氣又合適,經得一年,郁郁蔥蔥。
這么一片開闊地,也沒引水疊石,反而開了地種了瓜菜,兩棵大樹生園中,一邊一株,又高又粗,枝葉相連,樹底下一張石桌兩張石凳,還開著些野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種,只爛漫非常。
屋后還開了個井,高升細細說著這兒的生活,把衣食住行說了個遍,恨不得全交待給了石桂,石桂一面聽一面點頭,她此時已不是奴身,當著外人還叫高管事,對著高升便叫高大叔,多謝他想得周到。
高升點一點頭:“若是還有什么要辦的,也盡吩咐就是,我回去才好給老太爺交差。”這么看著,在此間生活是再舒適不過了,葉文心姐弟兩個手上還有錢,宋家算得仁之意盡。
石桂轉上一圈,謝過高升,便叫了朱家那個姑娘,幫著一起收拾葉文心的屋子,十五六歲的年紀,也梳著一根長辮子,皮膚微黑,眼睛卻亮,穿著褲子腿腳也快,只不大聽得懂官話,只會生硬的說上幾句,告訴石桂屋子已經收拾好了,還告訴石桂她的名字就叫阿珍。
西廂房打掃是葉文瀾特意看過的,在這兒自不復葉家當年富貴,卻也是樣樣俱全,墻上還懸了琴,青瓷香爐筆架水盂樣樣都不少,全是葉文瀾置辦的,知道葉文心要到了,特意又看過一回,這才點了頭。
石桂笑著謝她,跟綠萼兩個收拾起褥來,這會兒天氣已經熱了,連夾衣都穿不住,走得一程,身上只能穿單衣,掛了帳子,鋪好枕頭,秋娘連著她們的屋子也都擦洗過,阿珍忙前忙后,跟秋娘兩個雞同鴨講,說了許多話,就是都沒懂。
還是拉著秋娘去了廚房,才知道是叫她吃飯,葉文心姐弟兩個說了許多話,她一向擔心弟弟料理不了俗務,她好歹還跟著沈氏學過管家,弟弟卻從沒沾手過這些,一時也沒有可靠的管事可以幫手,就怕他一個人在穗州,叫人蒙騙了。
誰知葉文瀾竟把院子打理得及好,說得會子話,才想起來要帶她看看園子去,去看了竹籬石磨瓜田,指著一地里一排綠苗苗笑一笑:“歸田園居。”葉文心面帶薄汗,面上泛著紅暈,看著天邊霞色,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桌上魚蝦許多,口味也極清淡,倒合葉文心的吃口,只她跟葉文瀾兩個一道用飯,桌上卻全是素食,嫩魚蝦子便進了秋娘幾個口里,石桂一家子跟朱家一家也是分開吃的,彼此說話都聽不懂,只一個會說官話的還是朱家的兒子,又有許多東西要打理,干脆便分開吃。
天色一暗,點起燈來理東西,下人屋子也有些潮濕,阿珍送了石灰來,比劃了半日,怎么也說不明白,石桂猜著是散在墻角的,也比劃一回,心里卻定了主意,總得學兩句當地話,一句都不會說,還談什么作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