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哀帝的陪葬品自有宮人打點,王妃公主進來為個頭處理雜事,也是皇族對宮事的干涉。
皇帝現(xiàn)在還小,宮中又沒有主持宮務(wù)的后妃,現(xiàn)在讓一步,只會被人逼進三步,就是因為太小,多的是人想凌駕于他之上。
謝慧齊看他臉色柔和,便也不多語,她只想做好她自己的那一份便罷,她也無意因皇帝對于她的格外親近就對他多加以指點,這不是她的身份所能做的事。
當(dāng)夜夜歇在宮里,謝慧齊在思歸宮整理了小半夜思歸宮逝帝的遺物,跟著她家國公爺跟皇帝道別走出了思歸宮,她回頭看了看那緩緩關(guān)上宮門的宮殿。
思歸宮里,小皇帝睡在他父皇的那張榻上,謝慧齊想張口勸說卻無從說起,也只能盼著等時間再過久點,他能從喪父的傷害中爬起,再搬往他處,而不是住在舊處沉淪在他失去的地方。
但謝慧齊同時也心知肚明,有些事是時間撫平不了的,過往太深刻,尤其在人小時候定型的時候發(fā)生的一切往往都會烙在人的骨血里會跟隨其一生,到死都不會滅。
宮中果真是深淵,總易讓人絕望。
皇帝令人收拾了一處宮殿讓他們夫妻二人住,離思歸宮不遠,兩人是走回去的,走到半路,齊國公又彎腰把她背起,謝慧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側(cè)臉緊緊貼著他溫暖的臉頰,一路無。
也是這樣的時刻,他們的在一起才越顯珍貴,他們二人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力,得了老天多大的眷顧,才能在此刻相依相伴。
到了住的地方,兩人一人吃藥一人吃補品,洗漱完燙了腳,國公爺?shù)椭^認(rèn)真給她腳上抹潤膚膏的時候,謝慧齊忍不住湊過頭去,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齊國公抬起頭來,臉上還是看不出什么神情來,卻也是停了手中動作,傾過身來吻了吻她的唇。
夫妻二人收拾好,謝慧齊偎進了他的懷里,由著他給他們蓋被子。
“燈不熄了。”被子蓋好,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謝慧齊開了口。
宮殿是暖和的,但她心里還是覺得有點冷,不想熄燈。
“嗯……”齊君昀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宮殿,“靠著我點。”
謝慧齊點頭。
“明日讓齊恫帶著人跟著你,”齊君昀輕撫著她的背淡淡道,“你與中王妃她們能和氣點就和氣點,如若不能也就罷了。”
謝慧齊抬頭看他。
“皇上不立后,朝中的幾個王爺是站在他這邊的,可知為何?”齊君昀輕撫了她的眼角。
謝慧齊便閉上了眼,把頭挨向了他的懷里。
可知為何?實在不難知。
無非就是嘟嘟無所出,膝下無子,撿便宜的便是出在這幾家了,等到了時候總會在這幾家家中過繼人過來的,現(xiàn)在皇上不立后,怕也是把這幾位王爺?shù)囊靶牧⑵饋砹恕?
“皇上喜歡咱們家奚兒不是什么秘事,她們?nèi)缛翎槍δ悖惚阕鍪裁炊紝Σ涣耍槐匾蛑Y面忌憚她們。”
“你這是讓我跟她們掐么?”謝慧齊悶聲道。
“豈是,”他揉了揉她的頭,“只是你不需怕給我招事,皇上那的話,你也沒辦事為他太防著了,反顯得生疏,也不會覺得歡喜,你也知道,他總歸是你看著生出來的孩子,對你與外人不同。”
謝慧齊輕“嗯”了一聲,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些事是免不了的,時間過去,婆婆她們走了,上一輩置身的漩渦卻還是任自流轉(zhuǎn)著,現(xiàn)在該她被卷進中心被搓揉了。
一代一代,都得這么過來罷。
見她不不語,齊君昀也知道她不快得很,可即便是不悅,她也只是閉緊嘴巴不說話,他是拿她沒什么辦法,但一想如若她生氣悲傷,他更是無能為力,現(xiàn)在這樣反倒是好的,想著此他不由苦笑了起來,把半挨著他的人抱到了身上,兩腿夾著她的身子,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睡罷,我守著你。”
“璞兒他們比你還喜歡這朝廷……”謝慧齊說到這免不了有幾許酸澀,“都像你。”
他心中有著家國天下,兒子們更是如此,連女兒在政事上的見解也比一般姑娘家要敏覺,他們的早慧也就導(dǎo)致了什么事都跟他們父親站在同一立場,現(xiàn)在全家也就她還想躲著點了。
只是她也知道她早就脫不了干系了,全家哪怕弟弟們都早已置身權(quán)力中心,不是她想躲著點,安份點就可以太平得了的。
“如此甚好,”齊君昀卻因此臉色微柔,安慰著她,“比怎么教都教不會好,璞兒他們?nèi)羰翘焯烊鞘律牵率悄阋部床簧希X著不是你生的。”
太笨了,她怕是比現(xiàn)在更愁。
謝慧齊一聽,眉頭就是一皺——想想還真是如此,孩子們要是太笨,說十句半句都聽不進去,油鹽不進,游手好閑不知世事,她手中棍子怕是揮得更重,到時候孩子們也會恨她恨得要死,而她怕也是沒有更多的心力放在他們的身上,要是淪落到那境地,那才叫慘。
夫妻這么多年,交心不知多少次,在謝慧齊面前,丈夫總是讓著她些的,就是對她嚴(yán)厲,也不過是對她皺皺眉而已,他慣來包容她,就是太過于了解她,有時候說出來安慰她的話還不如不說。
他不用想說出來的話都能直戳她心肝,謝慧齊被他戳中了心思也是苦笑不已,“你說的是。”
確是如此,與其看著他們庸庸無碌,還不如再把腦袋削尖點,在尚有余力的時候再幫他們一程,這樣好過看著他們一事無成,再相互埋怨彼此的不是憎恨對方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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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公起得早,醒來就去泡了藥浴,夫人吩咐泡了藥浴得去走走不能坐著,他聽思歸宮里的皇帝已起,便叫人去傳了話,又先回了宮中看她。
見她趴在床上抱著枕頭趴睡在他先前的位置,他傾下身吻了吻她的頭發(fā),道,“你再睡會,我去趟思歸宮,早膳也在那用了,有些事要跟皇上說說。”
一起睡了這么多年,哪怕她可以多睡會,但只要他在身邊一起就會睡得不太塌實,保持著幾分神智的謝慧齊一聽,閉著眼在睡意里掙扎了幾下,這才道,“嗯,我等會先用點。”
說著把臉在枕頭里重重地揉了揉,這才翻過身抬起臉來,與摸著她臉頰的人道,“中王妃她們是辰時進宮來著?”
“嗯。”下人送來了溫帕,齊國公拿過一張擦了擦手,沒給她擦臉,“你再睡會,睡沉些無礙,我叫身邊的人守在門外。”
鼻尖一陣清淡的味道,謝慧齊睜開眼,把手往他夠,“洗發(fā)了?頭發(fā)絞干了沒有?”
話畢,就已抹到他的長發(fā),還有些濕,她便坐了起來,朝站在帷床外的小綠道,“拿熱著的干帕過來。”
這下她已完全清醒,把手探進了他頭頂,“還濕著,得擦干了,晨風(fēng)太涼,沾著了頭疼。”
齊國公“嗯”了一聲,脫了鞋上了床,盤坐在她前,把枕頭豎起讓她躺著,“我已叫人去思歸宮報了。”
“就一會,帕子熱,擦兩道就好了。”誤不了他什么事。
給他擦了頭發(fā),又束好發(fā),這時候睡意也沒了,謝慧齊干脆給他換好了朝服,等把人送出去,天還黑著,別說離早朝時辰還遠,離天亮還早得很。
謝慧齊這下也是完全睡不著了,回床靠著床頭想著事,不一會小麥就端來了米粥,她拿過碗喝了兩口,精神也好了些。
“國公爺說是讓您再睡會兒,可您還是沒睡著。”好幾次都是,有事要走了再回來再看看,看到最后夫人還是不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