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梁點頭:“胡大人是仁義之士。我尚有一雙稚兒,今日受驚嚇不小,待我去后方與他們告個別,安撫幾句,如此大人可通融吧?”
百夫長沉吟:“可以容你前去,但須我等跟隨。”
嚴梁點頭,就地轉身,提著劍去往后方。
后方的念恩樓下,何伯和兩個乳娘果然已經帶著一雙稚子子在廡廊里等待。
嚴梁蹲下去擁著他們,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
何伯含著眼淚點頭。
百夫長查看著四周,只見四方都是院墻,就算有門也鎖住了,可以說并無出路。
嚴梁扭轉頭,然后拍拍何伯發抖的胳膊,站起來,一手牽著個孩子,一行前后腳進入了樓中。
百夫長凝目。
卻在抬步跟上的一瞬間,砰的一聲火光乍起!一股熱浪頓如排山倒海一般洶涌而來!
“退后!”
衛戍軍們立刻后退三丈,又以飛快的速度向四面包抄。
但火勢傾刻間變大,空氣里飄浮著濃濃的燈油味,一道道火舌如同蛇舞,不住的向四周刺探。
衛戍軍們別說靠近,就是留在原處也變得艱難。
殺進來的廣恩伯世子飛步趕到,只見不大的八角樓四面著火,北風吹來,火苗又染上了隔壁的檐角!
“大人!嚴梁在里頭!”
面對周圍的告狀,百夫長慌亂無措。
廣恩伯世子快速圍著角樓轉了一圈,最后在門口停下腳步:“團團圍住!再調些人過來看住,他要敢逃出來,亂劍殺死!”
角樓之內,昨日才搬進來堆放在四面的一壇壇燈油早已經流成了河,又化成了火海。
昨日嚴梁讓人把燈油搬入此處時,不過是瞬間一念,沒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眼下火力勢不可擋,但八面窗戶之下皆放有出殯要用的儀架阻擋,縱然熱浪包圍,火苗卻還也未曾近身。
“快走吧!”嚴梁推開何伯,拋了把鑰匙給他,然后幾步奔上了樓梯:“這就是通往后園子的那道門的鑰匙!趁著火起來了,快去開鎖,待我上樓引開他們注意力,就趕緊撤!”
何伯道:“大公子!我們只怕都在劫難逃了!容老奴和你在一起吧!”
“能保一時算一時!沒到最后一刻為何要放棄?!”
他在樓梯上怒吼。
何伯哭喊著“公子”,孩子們也哭喊著“父親”,嚴梁卻再也沒有停留,而是緊攥著長劍奔向了角樓之上!
“快看,是他!”
遠遠圍堵著的衛戍軍指著樓上的人影喊道。
廣恩伯世子上前兩步,舉刀指向他:“嚴梁!我等奉旨捉拿你,你竟敢抗拒自戕?仔細你死后還要遭鞭尸之懲!”
嚴梁在樓上哈哈大笑,末了劍指著他們:“你們往日見了我嚴家人屁都不敢放,如今我大廈將傾,倒會落井下石了!
“這榮華富貴就是個深淵,你們當走狗去吧!
“我嚴梁不奉陪了!”
說罷他抬起腳來,將堆在旁側的一堆燈油踹倒。
探上樓來的火舌觸到了燃料,頓時興奮地召喚出萬千伙伴!它們像是傳說中那些南邊的守著良田卻吃不到飯的饑民,終于尋覓到了食物,貪婪地舔食著四面角角落落。
忽然“轟隆”一聲,樓塌了一半。
底下衛戍軍迅速后撤,讓出了整個庭院。
嚴梁穿過火勢,搖搖擺擺來到了后窗下,紅眼看著趁機帶著兩個孩童快速朝后園子奔去的何伯一行,緩緩舉劍擱到了喉嚨邊。
倒映著火光的劍刃嘶地一聲劃破了喉管,隨后鮮血潑濕了衣襟。
血他見的多了,自己的血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