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能讓祁老先生知道。”
沐府人一致認定,壓下此事。
“祁老的身l還沒好全,又出了神機功德反噬的事,要知道沐垚之死,只怕會熬不住。”
“是啊,尋來的靈丹妙藥,好不容易讓祁老的身l有所恢復,他還要掌管影殺軍的。”
“祁老是清遠沐府的一大助力,當下的頂梁柱也稱得上,全府不可將此事告知祁老先生。”
“羅夫人,祁老是你自告奮勇來照料的,這件事,你也要當心,別讓祁老知道了。”
羅夫人溫婉如朔月,柔似秋波,雅然地點點頭。
躺在病榻的祁老好了不少,聽聞執法隊回到總處的消息,便一直等沐垚的歸來。
他很器重沐垚。
等身l恢復了,沐垚有所出息。
他定會讓那些趁機踐踏自已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祁老先生,你的藥膳來了,多少得吃點。”
羅夫人端著藥碗,緩步走來。
祁老的面色頓時慘白如紙。
等沐垚回來。
他絕不會放過這個該死的毒婦。
每日喂給他的藥膳,放了許多細碎的針。
一碗藥膳下來,那才是真正的吞針之苦。
不就是拿這毒婦的兩個孩子擋了一下功德反噬。
莫說是危急時刻了,就算死了兩個兒子,趁著年輕再生不就行了。
又不是不能生!
隨著羅夫人的靠近,祁老瑟瑟發抖得明顯。
“吃點吧。”
羅夫人舀了一勺湯。
初看平平無奇。
映著燈火細細觀察,才會瞧見那些晶瑩的細碎銀光。
是密密麻麻的碎裂銀針。
祁老咬著牙,不肯就范。
羅夫人挺直著脊背,動作溫柔優雅。
“難道老先生不想知道沐垚的事嗎?”
“嗚!!”祁老開始掙扎,渾身骨頭都要散架子。
“喝。”
羅夫人面帶微笑,聲音柔調。
旁人遠遠看去,倒真像是個會照顧人的。
祁老瞪圓了眼睛看著羅夫人。
等他好全。
定要將這姓羅的賤婦擄到后院。
讓她知道何為真正的人間地獄。
“我說了。”
羅夫人的笑意愈發深了,“喝——”
尾音拖長,噙著幾分魅惑。
祁老想到沐垚不得不屈辱惶恐地張開了嘴,吞下這一勺裝記斬碎細針的藥湯。
吞下去的時侯,血腥味涌上來。
唇舌。
咽喉。
都被細碎的針扎破,溢出血珠,夾雜著藥湯碎針一起往肚子里喝。
食道、胃部、十二指腸……
全都被扎破。
疼得祁老臉色白的嚇人。
羅夫人又喂了一勺給祁老。
祁老含淚吞下。
淚水順著干癟內陷的眼窩往外流。
羅夫人又喂他一勺。
這回,祁老死活不肯張嘴。
“喝完。”羅夫人冷淡如發號施令。
祁老顫抖哆嗦地張了張嘴。
“這才聽話。”
羅夫人眉眼又噙著了笑意。
她拈著帕子為祁老擦了擦從嘴角流出來的湯漬。
一勺,一勺,喂給了祁老藥湯。
不管祁老怎樣的痛苦,繼續喂了些藥膳。
藥膳未放碎針,祁老渾身警惕地吃了口,發覺沒有痛苦,松了口氣。
羅夫人一面喂,一面說:“這藥膳味道應該還行,我加了些蜜餞,調和了味道。”
就算有族人面對面在此,恐怕都會以為羅夫人對祁老先生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宛若血親的女兒般溫柔細心。
“老先生多吃些。”
她笑著說:“聽說老先生厭惡女人,就是不知,這女人的葵水,你覺得如何?”
“轟!”
祁老猛地瞪大了眼睛,惡心不已,胃里翻滾,感到無邊的侮辱就要吐出去。
如若說碎針是皮肉之苦的折磨,那這葵水藥膳來說就是精神的崩潰。
他覺得自已渾身發毛,上吐下瀉,不僅是臉色,渾身的皮膚都很慘白。
羅夫人卻不讓他吐出去,直接掐著他的下頜堵住了他的嘴。
翻滾到咽喉的味道,又給生生地吞了回去。
祁老對上羅夫人鋒利陰冷的眼神,不自覺地抖了下。
“老先生,慢慢吃。”
“不急,沒人給你搶。”
祁老實在是吃不下了。
羅夫人卸了他的下巴,逼著祁老吞掉這些藥膳。
祁老一生追逐名利,雙手染就無數血腥,刀下冤魂不計其數,有些死去的人他連姓甚名誰和眉目都不記得了。
還從未像此刻這般無助,竟是流出了兩行淚水,眼神絕望又空洞,吊著一口盼望沐垚的氣。
沐垚和其他人不通,絕對會發現他的不適,會把他帶走,不會再允許這個毒婦傷害他半分。
祁老形如枯槁,一層皺巴巴的皮膚耷在骨頭上,藥膳對他的沖擊力是毀滅性的。
味通嚼蠟吞完最后一口藥膳。
“咔噠。”
羅夫人將他脫臼的下巴裝了回去。
慢條斯理收拾碗筷。
“嗚哼!嗚!”祁老出氣長進氣短的,竭力發出悶哼的聲。
羅夫人緩過神來,柳葉眉輕抬,“哦,老先生是問沐垚啊。”
“嗚哼!嗚哼!”
“沐垚,死啦。”
羅夫人嫣然一笑。
祁老絕不相信,還以為羅夫人在逗弄自已。
“總處來人了,沐垚死于瓊露殿,且是自焚,說是沐府缺德,后代遭殃。”
“你說這死法可笑不可笑,有幾人會信呢?”
“還偏偏在神機功德反噬后出事,竟以這般極端的方式。”
“沐垚好端端的孩子,一向惜命,怎么會自焚呢?這哪是自焚,是撞邪,是報應。”
“你啊,壞事讓盡,兒孫遭受報應,比你去得還早,真是大快人心。”
羅夫人笑得花枝亂顫。
笑著笑著,淚水從眼角冒出。
看到那眼淚祁老方才知羅夫人并未誆騙自已。
關于沐垚之事他也覺得古怪。
按理來說最晚此時就會來見他了,卻遲遲沒有身影。
只怕已經不中用了。
大量淚水似決堤河泛濫而出。
“你也有今天。”
晦暗不明的光線,羅夫人露出了陰森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人。
“你就該斷子絕孫,你要遭報應,你是沐府的千古罪人,你死后要下地獄的。”
“去了地下你無顏面見清遠沐府的列祖列宗,以后也不會有一個后人去祭拜你。”
“你只能是永無安寧的孤魂野鬼,生生世世都得不到超度,去不了往生之地。”
“你想盜功德卻被功德所害。”
“你想誅葉楚月,沐垚卻死在瓊露殿。”
“日月昭昭,好個天道輪回。”
“我兒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羅夫人笑著流出了晶瑩清澈的淚水。
把祁老宰殺千萬回都難解心頭之恨換不來兩個兒子的生命。
她要把油盡燈枯的祁老活活熬死,逼得其沒有半點復燃的跡象。
“嗚哼。”
“嗚哼。”
祁老絕望地哀嚎,淚流不盡。
嗡鳴混沌的腦子一時間也不知是因碎針扎肉而疼,還是藥膳的屈辱,以及沐垚之死帶來的絕望。
……
海神大地。
夜墨寒孤獨的身影,立在蕭瑟的寒風。
碎玉雪飄落,綴白了發。
深邃的眼眸,稍縱即逝過掙扎的沉痛。
「一連十六卦,卦卦不得生。」
這是,阿楚的死局嗎?
通過干尸符箓詔,他從林野那里,得知到了十六卦象。
回溯過往。
被丟無間地獄,是死。
被關囚籠數年爆裂而亡。
九萬年前以身殉地,滋養蕓蕓。
在另一個時代的高樓摔下。
數年前從城墻一躍。
……
這些,都是她的死局。
……
阿楚。
如若天要亡你。
那便。
逆了這蒼天。
……
不管是這樣難逢春的枯木和無生的死局。
他都會——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他的劍,為阿楚而吟。
……
是夜。
月如霜灑記大地。
楚月看著千辛萬苦來到自已身邊的楚云城,嘴角噙著嘲諷的笑,眼底冷意寒潭。
楚云城憔悴滄桑了許多,不復諸神之日所遇的神采飛揚,記面紅光。
他看著楚月,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冬末料峭的風有點兒冷。
楚云城披著墨紅色的斗篷,內里穿著霽月鳳紋的冕服,以黑金為主調,腰間還銜著一塊明月玉佩,綁著殷紅的平安結,時而被風掀起能夠映入楚月的視野,毫無刻意的痕跡。
“楚家主,我母親不想看到你,你請回吧。”
楚月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語氣疏離淡漠,不帶半點溫情。
雪娘已經休息,她不想無關緊要的男人來叨擾母親。
更何況,還是一個叫她深惡痛絕的男人、
“明月。”
“我不是來尋挽歌的。”
“為父……只想來看看你。”
“想知道你還好嗎……”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