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察觀色這方面,我覺得自己還可以。
早年間和我爹我爺去畫尸,見慣了百態。
當兒女的死了爹,死了媽,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
死了妻子的,死了丈夫的,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
我看不錯。
小時候不明白,親人去世,怎么流淚都需要擠。
大點就全明白了。
所以,就憑這一份眼力,我敢確定,王二強這一家子有大問題。
四方桌上,除了兔子湯,還有其余的菜。
野菜梗餡的粗糧餅,土豆絲。
三個菜,沒有擺在正中央。
偏向王二強這一家子,無可厚非,畢竟兔子是他打的。
但不止是偏向王二強,還有他的大哥。
他三弟,四妹,兩家子那邊,不站起來都快夠不到菜了。
是,我能理解,就算是一家子,親弟弟,親妹妹,也有遠近
親疏。
但畢竟住在一起,還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還有外人在,何必搞成這樣呢。
真要是有矛盾,到了不可調節的地步,搬出去住就行了啊。
王二強的三弟,瞅著身板也挺壯實,干農活肯定是一把好手,媳婦看著也是過日子的人。
四妹手上的繭子不少,估計不是個懶人,四妹夫看著木訥不咋說話,但穿的衣服汗堿一塊一塊的,也是個愿意出汗干活的。
農村是餓不死人的。
蓋房子也就是費點力氣的事情。
他們兩家又都勤快,搬出去自力更生絕對不是問題。
可,怪就怪在這了。
四家人就別別扭扭地坐在一張桌子上。
‘其樂融融?!?
吃完飯,王二強說讓我跟他一個屋住。
我想了想,拒絕了。
要了一床褥子,到院里打地鋪了。
他拗不過我,同意了。
晚上院子里還算涼快。
我躺下來,腦子里古怪的想法像放皮影戲一樣,一幕接著一幕。
院子左邊住著王二強一家,他大哥一家。
右邊住著三弟,四妹兩家。
我腳對著院門,頭對著上鎖的正屋。
晚上吃飯的時候是在偏屋吃的,這一點我覺得挺奇怪的。
按理來說,那么大的正屋不用來吃飯待客,沒道理。
想歸想,別人家事與我何關。
該睡就睡。
頂著毒日爬了那么遠的山,身體遭不住,胳膊腿又酸又累。
小涼風一吹,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隱約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像是耗子在嗑糧食。
我睜開眼,坐起來,四處看了看,那個聲音又停下了。
正常人可能會覺得是做夢,或者是聽差了。
但是我不會這么認為。
我從來沒做過夢。
人有三盞陽火護身,睡覺時,陽氣內斂,陽火會變弱。
如果睡姿不佳,是側臥,則會壓滅肩頭一把火。
倘若睡覺的方位,頭朝向出了差,頭頂的陽火也會明滅。
如此一來,陽火失衡,就容易做夢。
但我住在院子里,頭正北,腳正南,平躺。
常年奉香,一身香火氣。
沒道理會做夢。
聽差了,那更不會了。
那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太真切了。
但是我卻沒聽出這個聲音是從什么方位傳出來的。
我站起身,又重復了一下四處看的動作,躡手躡腳地走到院門口,到墻根底下,撒了一泡尿。
熱量散出去,刮過一陣風,我渾身一哆嗦,提上了褲子。
又蹲在地上弄了下鞋子。
雖然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什么發出的,但有古怪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