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的一聲,飛來網球落在身上,把羅璇從云端的恍惚拉回現實中。
羅璇抬起頭,對上江明映的臉。
“你水平可以。”他白衣白褲,在烈日下大步走過來,“剛剛陪cythnia,最多只算個熱身吧?”
羅璇點頭。
江明映打開網球包,拿出一支棕米色相間的球拍:“陪我練一局。除了你贈送我的半小時之外,我依舊付你100刀每小時。”
羅璇攤手:“我今天不收你的錢。”
江明映“哦”了聲,無意識抱起手臂,倚著球拍,玩味中帶著淡淡的警惕:“什么意思。”
羅璇說:“算抽給你的茶水費。”
……
江明映忍不住笑起來。
他長了張聰明面孔,即使笑起來,深棕色的瞳孔也亮得異常,毫無溫和可。笑了半天,他瞇眼看著她,聲音有點刻薄:“你?給我?茶水費?可以啊,你還挺上道,你還挺老練。”
他講話的語氣向來強勢。
羅璇不喜歡他講話的方式,但也不想和他針鋒相對。
她垂眼活動手腕:“我上不上道,你心里沒數嗎?你不想應付人家的約會,又不想得罪人,所以我替你買了水給她,幫你解圍。如果你滿意的話,下次再找我。”
江明映盯著她看了片刻,奇道:“你們小老板都這樣?為了單子,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吃盡千辛萬苦,想盡千方百計,我很喜歡這種品質。”羅璇立刻說。
江明映嗤笑:“下作的手段也是你喜歡的品質?”
羅璇直接說:“那不是我做的,那是羅桑廠的王經理做的,和我沒關系。王經理究竟做了什么?給你介紹女人了?你以為這個女人是我?”
江明映微笑沉默,一不發。
羅文彬養情人的事,羅璇不打算對陌生客戶講。于是她悄悄下了個套:“羅桑廠壓著我家的貨款還沒給,王經理就是管我們這些供銷商的。服裝生意本來就難做,出口單子現在更難做,美元貶值,利潤越壓越低……王經理這人路子野,只要能達成目的,不避諱用下作手段。”
江明映并沒上套。對于羅璇講王經理的話,他不置可否。
他很圓滑地轉移了話題:“美元還會繼續貶值的。次貸危機愈發嚴重,金融風暴無可避免,誰都躲不過。既然躲不過,就別擔心了。”
這叫什么話!
知道是客戶,不能得罪,但羅璇死活沒忍住,陰陽怪氣:“反正都要死,干脆別活了。”
江明映斬釘截鐵:“紅星廠死不了。”
羅璇非常詫異:“為什么這么說?”
江明映沒有正面回答。他活動手腕,用球拍在地上拍球:“經濟是螺旋發展的。從97年亞洲金融危機到今年,已經十幾年,剛好一個螺旋周期。金融風暴再來,也依舊是一個螺旋周期。你回頭看看過去十來年,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你信不信,哪怕等到十來年后,等到2023年,2024年,2025年,經濟形式、哪怕政治對策,也會和今天相似?歷史都是重復的,月虧則盈,福禍相依,低低高高,螺旋上升。”
“低低高高?”她并沒有被安慰到,“那我趕上低的時候,就地躺下,自認倒霉?”
江明映站直身體:“你知道螺旋上升的意思?”
羅璇做了個展翅的動作:“是我。美國搞崩了房地產,結果是我被裁員。別人上升,我螺旋。”
江明映奇道:“對了,你叫羅璇。”
羅璇搖頭:“我從現在開始改名,以后叫尚升。”
江明映“嗤”了聲:“螺旋周期,意思是,每一次繁榮的背后都蘊含著衰退,每一次衰退的終點都是新一輪復蘇。舊體制、舊資產、舊產業模式會坍塌,從危機中,你可以找到新的資源。沒有絕對的繁榮和危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說著,他擰開一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