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家女孩?
皇帝看了看少女身邊的虞夫人,不認識。
看虞夫人的命婦朝服,判斷那女孩想必是三品或四品官員家的女兒。
長得不錯,端莊大方,倒是個出色的。
只是賢妃還在低泣,太后也搭了腔,皇帝現在沒心思理會其他人。
便把目光移開了。
一瞬間的事,沒有引起別人注意。
虞素錦的心,卻漏跳了一拍。
轉瞬間的四目相對,令人回味。
第一次入宮,這樣,已經足夠。
父親是兵部侍郎,家中有兩個女子在宮廷,所以她將來還有很多機會,去和君王進一步接觸。
不急。
虞素錦輕輕低眸,陪在嫡母身邊,姿態端雅地坐著。
不動聲色,留心關注殿上局勢變幻。
見賢妃請罪,太后彈壓,幾位嬪妃各抒己見,有的朝臣插勸諫,皇帝帶著隱怒作壁上觀。
她暗暗對宮中局勢有了一個初步判斷。
“賢妃舉薦付家班,原是妾身的主意,本想哄太后高興,誰知出了這樣的事。妾身難辭其咎,還請太后降罪。”
見太后臉色一直不好,席間站起了清河郡主。
她是鎮國公夫人,賢妃的娘親。
她父親泗王年輕時,常帶著幼年的先帝騎射游玩,關系親厚。
所以先帝待清河郡主一直很好。
先帝不在了,太后就更要給郡主面子,以示自己對皇室宗親的重視。
“郡主重,些許小事,哀家并未放在心上。賢妃哭什么呢,還不回座,倒顯得哀家為難你似的。”
太后臉色和緩了一些,雖然話說得不好聽,到底給了賢妃一個臺階。
賢妃謝恩落座,太后卻補了一句:
“戲班子不好,以后不用便是。宴席出了差錯,及時收拾了,繼續飲宴罷了。賢妃還是歷練不夠,等皇后病愈,還是讓她帶著你打理后宮。皇帝,哀家這不算僭越吧?”
剛才那事,還沒完呢。
五十大壽的筵席上,太后被官員當庭指責僭越涉政。
這口氣,她怎么咽的下。
若是咽下了,以后宮里宮外的人會用什么眼神看她!
賢妃和皇后誰打理后宮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為了對抗她才讓皇后養病,她就要把皇后抬舉回來。
“太后心疼賢妃,是您待后妃慈愛,乃后宮之福。賢妃,還不謝恩?”
皇帝淡笑,沒和太后針鋒相對。
今日有了陸龜年當眾挑明“涉政”二字,已經足夠。
天子胸襟,不急于一時,以后慢慢壓住太后的勢就好。
“臣妾多謝太后體恤!”
賢妃連忙表態。
清河郡主也替女兒謝太后疼愛。
母女兩個悄悄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在此時和太后爭執。
太后見皇帝不再相爭,臉色稍霽。
可到底還是不順意,沒有談笑的興致。
蘭昭儀幾個機靈的嬪妃,還有一些朝臣幫著活躍氣氛,壽宴在經過“涉政”風波和付家班內斗后,勉強進行下去。
獻藝的嬪妃一個個登場,歌舞樂器,作詩斗茶,好不熱鬧。
只是皇帝一直沒什么心思欣賞,倒讓她們一片努力付之東流。
大家未免失落。
昭貴人一個不在場的小宮嬪,都能讓陛下惦記著,特意派人送酒菜。
她們當場載歌載舞,卻收效甚微。
人比人,氣死人。
昭貴人可真是好命啊!
“太后娘娘,臣婦敬酒一杯,祝您春秋不老,松鶴長春!”
虞夫人在幾位宗親夫人敬酒之后,也跟著站起身,遙遙朝太后席上舉杯行禮。
其實她只是四品宜人,在這樣的場合,滿殿坐著大把的王妃郡主、一品夫人,以她的品級根本不應該出頭敬酒。
但太后竟給了她面子,微微點頭,將酒杯朝她略抬了抬。
沒喝,但已經讓虞夫人欣喜。
虞夫人連忙干了一杯酒,朝上面再次拜一拜。
不顧那邊丈夫虞忠投來的警告眼神。
直接走到太后席前,請求說:“今日太后大喜,臣婦斗膽,有個不情之請。虞更衣在煙云宮病重無人照料,求太后給個恩典,幫她傳個太醫,挪一間干凈的屋子可好?臣婦愿后半生一直茹素,為太后祈福,叩謝恩典!”
她說話聲音不高。
殿中歌舞聲響亮,倒是沒有多少人聽到。
可附近的嬪妃命婦們聽得清楚。
大家都覺得她很沒眼力。
前頭風波剛平息,太后和皇帝可都不痛快呢,這時候她提什么虞更衣。
就算是愛女心切,這也不是時候啊!
那邊席上站起虞忠,連忙賠笑走到跟前,朝上行禮告罪。
“賤內酒喝多了,一時失態,臣這就叫她出宮。”
“還不出去!”
虞忠壓低嗓子呵斥妻子。
虞夫人一腔救女的孤勇,不怕得罪丈夫和皇帝。
含淚哀求道:“求太后恩典,求陛下恩典!臣婦剛才去見了虞更衣,她已經高燒許久,連口熱水都沒有……她那間屋子,老鼠蟲蟻到處亂跑,實在是沒法住。
陛下,她到底服侍您一場,雖然獲罪,可看在往日情分,求您開恩……”
虞忠怒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