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天都突襲山陰,與羅利當年的手段一模一樣。”傅文君目光如刀,“呼衍天都入境之后,根本不在意后路被切斷,直接殺到山陰城,他的計劃就是利用城中內(nèi)應里應外合,一舉拿下山陰。”
魏長樂敏銳非常,不等傅文君多解釋,立刻道:“羅利當年拿下殺虎口,自然也是長驅(qū)直入,直接殺向云中城,并不去攻打其他城池。”
“不錯,因為當時他已經(jīng)買通了莫恒雁等一干叛國賊。”傅文君道:“他的戰(zhàn)術(shù),就是先干后支。先砍倒大樹,再剪除枝葉。云中城是云州治所,也是云州最大的堅城,卻也正是塔靼人眼中的樹干。”
魏長樂冷笑道:“羅利膽子卻也不小。他敢長驅(qū)直入,就是因為有莫恒雁這伙叛賊與他里應外合。如果莫恒雁一黨并未叛國,而是將計就計,羅利豈不是自尋死路。”
當年一旦沒有迅速打下云中城,塔靼大軍圍在城下,那么云州外圍兵馬完全有機會截斷塔靼人的后勤糧道。
真要是那種狀況,羅利的大軍很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
時隔多年后,呼衍天都要效仿羅利那一手,但山陰城中的內(nèi)應卻被提前發(fā)現(xiàn),也因此導致呼衍天都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羅利是個很瘋狂的人。”傅文君冷笑道:“當年塔靼汗位本有繼承人,但羅利挑起了紛爭,弒兄殺弟,冷酷無情。他雖然稱汗,但得位不正,要讓塔靼諸部心服口服,就必須要豪賭一場。”
“拿下云州,朝廷又割讓了蔚州,羅利也就憑借這場豪賭坐穩(wěn)了汗位。”
傅文君微點螓首,“確實如此。不過他先干后支的戰(zhàn)術(shù),也導致沒能及時掃清云中城外圍兵馬。云中城被攻破,云州軍主力雖然斷送,但云州諸縣的地方兵馬卻有了反應的時間。”
河東是大梁北方的屏障,而云州又是河東道北部屏障,所以云州軍固然驍勇善戰(zhàn),部署在云州各縣的守兵兵力應該也不會太薄弱。
“云中城陷落之后,塔靼人便開始修剪枝葉,攻打云州其他各城。”傅文君秀眉緊蹙,“雖然云中城陷落后不到三個月,朝廷就派了使臣議和,割讓了兩州,但塔靼人攻下云州所有城池,卻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
魏長樂一怔,這時才知道,當年云州雖然被割讓,但簽訂合約的時候,云州竟然還在抵抗。
想到云州的兵馬兀自血戰(zhàn),等待朝廷出兵增援,卻得到朝廷已經(jīng)割讓云州的消息,魏長樂能夠感受到當年云州抵抗軍的絕望。
“塔靼人兇殘無比,當年有幾座抵抗最頑強的城池,被攻破之后,塔靼人直接屠城。”傅文君目光冷寒,“云州被割讓,很多城池的守軍得不到增援,知道大勢已去,只能撤離。”
魏長樂立刻問道:“那些人都撤到哪里去了?”
“藏于民間。”傅文君道:“有些官兵在絕望之下,放馬棄刀,不再抵抗。但還是有些人匿身于百姓之中,將軍械馬匹藏匿起來,意圖東山再起。”
魏長樂感慨道:“都是忠義之士!”
“塔靼也正是以搜找這些官兵為借口,在云州大肆燒殺劫掠。”傅文君緩緩道:“其實有不少官兵就是被搜找出來,當眾處刑。云州既然割讓給塔靼,那么云州境內(nèi)的軍民也就不被大梁承認。那些留在云州繼續(xù)抵抗的兵馬就無法打出梁軍的旗號,只能以義軍的名義出現(xiàn)。”
魏長樂忙問道:“云州有多少義軍?”
“不知道。”傅文君搖頭道:“塔靼人也很狡詐,威逼利誘,利用各種手段剿殺義軍。莫恒雁還招攬了一批牛鬼蛇神,設立國士堂。國士堂的職責,除了保護他的安全,便是散落在云州各地,成為莫恒雁的耳目,幫塔靼人搜找義軍的行蹤。”
魏長樂這時候已經(jīng)明白傅文君為何會突然提及當年的戰(zhàn)事。
在邊境埋伏塔靼游騎兵的那伙人,自然很可能就是云州義軍。
“師傅,所以你一直也在與云州義軍有聯(lián)絡?”魏長樂低聲道:“你得到呼衍天都出兵的情報,也是那些云州義軍提供?”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道:“云州義軍是一個統(tǒng)稱,他們各自為戰(zhàn),因為到處都是塔靼人的耳目,他們想要聚集起來都是異常困難。雖然不能確定,但云州至少有大大小小幾十股義軍力量,甚至很多義軍互相之間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魏長樂心想這也是理所當然。
在塔靼殘酷的統(tǒng)治下,義軍一旦暴露行蹤,必然會遭到剿殺,迎來滅頂之災。
傅文君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幾年前,有幾個義軍頭領(lǐng)好不容易聚集起來,還沒來得及議事,就被塔靼人圍住,全部被殺。時隔許久,才有人查清楚,那幾個義軍頭領(lǐng)之中,竟然有國士堂的奸細。”
魏長樂一怔。
“莫恒雁狡詐異常,他花銀子,讓國士堂的人召集一群人,故意襲擊塔靼兵。”傅文君緊了緊大氅,“襲擊塔靼兵,自然會被視為義軍,有了名號,就很容易取得其他義軍的信任。”
魏長樂只覺得后背生寒,低聲道:“比起塔靼人,這國士堂的威脅才更大,實在陰狠。”
“那次事件,不但誘殺了幾名義軍頭領(lǐng),給了義軍沉重打擊,而且自那以后,各路義軍互不信任,都害怕其他人是國士堂的奸細假扮。”傅文君輕嘆道:“所以云州義軍到如今也都是各自為戰(zhàn),到底有多少人,實在難以統(tǒng)計。”
魏長樂摸著下巴,道:“能夠在塔靼人和國士堂的聯(lián)手剿殺下存活,如今幸存下來的義軍,可都不是泛泛之輩。”
“能夠存活下來,確實不易。”傅文君猶豫一下,才低聲道:“四年前白袖軍找到我,我一開始也并不信任。”
魏長樂詫異道:“白袖軍?”
“他們內(nèi)衫袖口都會有一截白線,不易察覺,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出來。”傅文君道:“他們本是云州聚樂縣的守軍,當年撤離后,化整為零,一直都在暗中活動,等待收復云州的那一天。白袖軍訓練有素,這些年襲殺了不少塔靼兵,但做的干凈利落,塔靼人甚至都不知道這支白袖軍的存在。”
“給你送情報的是白袖軍?”
傅文君沒有隱瞞,微點螓首,低聲道:“這幾年,歸云莊和白袖軍暗中一直有聯(lián)絡。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收復云州,白袖軍必將成為一支奇兵!”
“白袖軍找上師傅,可是想以師傅為旗號?”魏長樂機敏過人,瞬間意識到其中關(guān)竅。
傅氏當年是云州第一世族,在這片土地上,傅氏的號召力當然無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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