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無比的皇宮深處,那座彌散檀香的寶殿之中,橫著一道巨大的屏風。
屏風上飛龍走鳳,山河壯麗,配上四周雅致的銅雕,奢華之中不失威嚴。
這一道屏風將寶殿一分為二。
天還沒亮,寶殿內的燈火也并非很明亮,似乎是皇帝陛下有意如此。
魏長樂三人來到這座被稱為“天壽宮”的寶殿后,焦巖被單獨傳召入殿好一陣子,通事舍人才傳了兩人入殿。
其實這座寶殿從外面看起來也不算很氣派,古樸而簡單,與魏長樂想象的金碧輝煌相去甚遠。
緊跟在秦淵之后,入了寶殿,在一名太監的引領下走過一條長長的殿廊,才轉入精舍之內。
秦淵先前就再三囑咐,到了天壽宮,不要亂看,更不要多話,最好是將自己當成啞巴,即使有人問話,也要三四之后再用最簡單的語句回答。
所以魏長樂目不斜視。
但走進精舍內,看到那面巨大無比的屏風,他還是有些驚訝。
火光之下,也看不清楚屏風后面到底是怎樣一副情景。
早先進來的焦巖此刻就跪伏在屏風這邊,距離屏風至少還有五六步之遙。
秦淵腳步加快,上前去,在焦巖身后跪下,魏長樂跟在秦淵身后,雖然心中萬分不情愿,但此刻也只能跟著跪下。
精舍之內死一般寂靜,空氣中那股檀香味道愈發的濃郁。
魏長樂本來還以為這次能見到皇帝陛下的真容,但見到那面屏風,便死了這份心。
精舍有意橫起這道屏風,皇帝陛下自然是不想和臣子們直接面對。
魏長樂不知道這是皇帝有意要保持神秘感,還是不喜歡有人靠得太近,但這樣確實將這位九五之尊和臣子們拉開了極大的距離。
“既然右賢王將云州作為贖禮送給你,朕也成人之美?!被实郾菹碌穆曇糁袣獠⒉皇呛茏?,語氣甚至不帶任何情緒,完全聽不出他現在到底是怎樣一副心情,“云州就是你的領地,那里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
魏長樂心下一凜。
雖然聽不出皇帝的情緒,但這兩句話聽在耳中,他便是再愚蠢,也知道這幾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凜然殺意。
焦巖肯定是將云州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報了皇帝。
拿回云州,當然是不世之功。
不過其中假冒皇子和贖禮兩件事,卻暗藏隱患。
好在假冒皇子有竇沖幫著背鍋,即使問起來,魏長樂也早就準備好了如何回復。
但贖禮一事,最是麻煩。
魏長樂本尋思既然是帝國皇帝,心胸多少還是開闊,應該會先表揚幾句,然后再商議該如何應對贖禮這回事。
孰料這位皇帝開口就提及此事,而且這幾句話陰陽怪氣,如果真的信了這老銀幣的話,以為君無戲,受領謝恩,魏長樂知道自己今晚未必能走出這座寶殿。
本來他對皇帝就沒什么好感,此刻更是厭惡至極。
“回稟圣上,小臣是大梁子民,右賢王將云州作為贖禮送給小臣,那便是歸還給大梁?!蔽洪L樂高聲道:“云州百姓都是圣上的子民,那也絕非是小臣的領地。”
一陣沉寂后,皇帝聲音才再次響起:“聽說朕如果昭告天下,云州收回,右賢王便會舉兵再犯?”
魏長樂也不猶豫,直接道:“右賢王立下天誓,有生之年不會讓手下一兵一卒踏入大梁疆土。他的條件便是朝廷不可昭告天下已經收回云州。”
不等皇帝說話,魏長樂緊跟著道:“小臣以為,右賢王這是為了自己的臉面,也是給塔靼汗一個交代。”
“為何這樣說?”
“按照塔靼人的說法,塔靼汗羅利當年傾塔靼諸部所有力量,好不容易打下云州,那也是羅利在塔靼的立足之本。”魏長樂高聲道:“右賢王害怕大梁昭告天下收回云州,不但讓塔靼人以為他貪生怕死,也會讓羅利顏面無存。所以他才開出這樣的條件,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保住他自己和羅利的名望?!?
“那你覺得朕要不要昭告天下?”
“軍國大事,小臣不敢妄,全憑圣上裁決?!蔽洪L樂從容道。
“朕現在是在問你!”
魏長樂想了一下,才道:“回稟圣上,塔靼人雖然不通王化,但他們對顏面看得很重。右賢王是西部草原之王,如果朝廷昭告天下從他手中拿回云州,他惱羞成怒,也許真的會再次出兵進犯。不過我大梁軍威赫赫,若能及時調兵鎮守云州,塔靼人就算殺到云州,也會損兵折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