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搖搖頭。
他雖然對東市已經頗為熟悉,但畢竟時日尚短,只見到商鋪如云,車馬如龍,人流如潮,但其中到底如何運行,自然還不清楚。
“東市大大小小的商鋪,有超過一千家。”喬嵩解釋道:“這些商鋪的貨物,幾乎都要從外地運送到神都,而所有貨物必須從東市的東門進入。進了東市,運貨的車輛都要前往位于東市東北角的貨倉。”
魏長樂好奇道:“為何不要直接送到商鋪?難道還要先存放進倉庫?”
“其實倉庫并不大,最多也就存放幾十車的貨物,但每天送到京城的貨物,那是幾百車。”喬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嗓子,“貨車過去,只為兩件事。首先是登記,那邊有戶部安排的官吏記錄,就是登記流入東市的每一批貨物。”
魏長樂點頭道:“這倒也不是壞事。”
“其實進入東市的車輛,在進入城門之前已經檢查過一次,到了東市大門還會檢查一次,再往貨倉去登記,那是第三次。”喬嵩輕笑道:“但登記貨物不是重點,重點是登記過后,倉庫會安排人護送車輛前往店鋪。”
魏長樂疑惑道:“到了東市,還要護送什么?”
“門道就在這里。”喬嵩道:“無論你需不需要,貨倉都會安排人護送,你可以不需要人跟車,但卻需要一只小旗子。”
魏長樂意識到什么,“鏢旗?”
“對,就是鏢旗!”喬嵩道:“東市八大鏢局,你可以選擇任意一家鏢局的小旗子插在貨車上,然后送到商鋪。”
魏長樂明白過來,“鏢旗自然要收費!”
“哪怕貨車上只有幾件貨物,都要交錢買旗子。”喬嵩道:“這一天下來,就是上千兩銀子的鏢旗費。”
魏長樂冷笑道:“所以鏢局是變相強迫商家交費?”
“不是強迫。”喬嵩輕嘆道:“熊飛揚那幫人沒這么傻。東市這么大,如果他強迫商家交費,那就是授人以柄。可以不交銀子,但貨倉的戶部官吏就會找各種理由扣留貨物。他們精于此道,有無數種理由名正順的讓你的貨物無法運走,耽擱商家的時間,一般的商鋪哪里耗得起?就算有人骨頭硬,耗到最后運走了貨物,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給你的商鋪找麻煩。”
魏長樂眉頭鎖起。
市井之中,無賴流氓不在少數,四海館用不著親自出手,隨便指使那群無賴流氓去商鋪鬧事,也會攪得商鋪永無寧日,根本無法做買賣。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那鏢旗費就是在東市做生意的保護費,這筆銀子省不了。”喬嵩道:“沒有辦法,要想在神都做生意,這筆銀子就只能認。這要算起來,每戶商家每年繳納的鏢旗費,可比朝廷收取的商稅只多不少。”
魏長樂神色冷峻,“朝廷和官府難道不知?”
“東市上千家商戶,誰又愿意做出頭鳥去狀告?而且鏢旗可不會明面上強迫你購買,那是你自愿購買,又能如何狀告?”喬嵩淡淡一笑,“東市隸屬千年縣衙管理,千年縣衙當然知道鏢旗費的存在。但知道又能如何?千年縣的縣太爺難道還敢主動調查?東市倉庫可不只是四海館,還有戶部在里面,一個知縣,敢去招惹戶部?”
說到這里,喬嵩更是低聲道:“小的斗膽直,搞不好鏢旗費有一部分就送到千年縣衙。”
魏長樂心下感慨,暗想東市表面上繁華無比,彰顯大國氣勢,但這背后的陰暗,卻也是聳人聽聞。
“所以熊飛揚還真是日進斗金。”魏長樂冷笑道:“這么大的蛋糕,他的胃口能吞的下嗎?”
喬嵩猶豫一下,才道:“所以小的先前才說,熊飛揚不僅僅是黑手指,還是金手指。如果只是普通的黑手指,這次汾陽侯都親自出面,獨孤家十有八九看在汾陽侯的面子上,直接將熊飛揚當做夜壺丟了。但既然是金手指,獨孤家就不會輕易丟棄,恐怕還會盡力保全。”
“所以你擔心抓捕熊飛揚,獨孤家會出面找我麻煩?”
“小的是擔心因為我,連累到大人。”喬嵩苦笑道:“對了,大人或許還不知道,這熊飛揚不單與虎賁左衛大將軍獨孤泰是結拜兄弟,他的一個外甥女還是京兆府刑曹參軍事周興的妾室!”
“周興?”魏長樂目光一寒,如刀光般冷厲,“你是說,熊飛揚還算是周興的舅父?”
喬嵩點頭道:“周興是輔國大將軍獨孤陌的大舅子,熊飛揚是周興的舅父,而熊飛揚和獨孤泰是結拜兄弟。熊飛揚曾經在南衙軍中當過中郎將,周氏雖然比不上獨孤家,卻也是神都豪族,這幫人的勢力.....!”
說到這里,喬嵩自己便感覺到這伙人的恐怖,眉宇間擔憂之色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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