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坐落于漢水之畔,西帶秦蜀、南遮湖廣、北通汝洛、東瞰吳越,素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穿過南陽盆地,渡船過江,便已經是襄陽城外。
瓊娘惱怒魏長樂說她顯老,氣得兩天都不愿意和魏長樂說話。
說來也是故意顯出氣氛,也是希望魏長樂能意識到出不遜,會主動來哄哄自己。
但這小子卻像茅坑里的一塊石頭,非但沒有道歉的意思,甚至也不主動搭話,這讓瓊娘心里更是氣惱。
有些事情說來也怪,如果魏長樂真的來哄她,她或許也會消氣,不會再放在心上。
可魏長樂越是不冷不淡,越是讓瓊娘心里惦記著,總盼著他過來找自己說話,甚至晚上睡覺的時候,明明魏長樂就在馬車外,她腦中卻還是那小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氣得胃疼。
過了漢水,瓊娘也知道襄陽城便在眼前,掀開車簾子,望向前方。
魏長樂趕著馬車,也不回頭。
“前面就是襄陽了。”瓊娘忍不住白了身前魏長樂一眼,“你準備在這邊待幾天?”
魏長樂笑道:“你想我待幾天?”
“關我什么事?”瓊娘沒好氣道:“你要留就留,要走就走,我可管不著。”
天近傍晚,魏長樂倒不擔心進不了城,放緩馬速,終于道:“嫂子,有個事想和你說說。”
“怎么,知道自己錯了?”瓊娘只以為臨近襄陽,魏長樂終于服軟,要向自己道歉,心中不由有些得意,故意陰陽怪氣道:“其實你也沒說錯,我就是人老珠黃,那又怎樣?你道歉也沒用。”
魏長樂故意道:“道歉?嫂子,那你可誤會了。我實話實說,并無過錯,為何要道歉?”
“你.....!”瓊娘頓時氣得語塞,眼前襄陽城就在眼前,底氣也足了,抬手對著魏長樂的后背拍了一下。
拍過之后,卻有些后悔,這動作太過曖昧,甚至有自己主動勾引之嫌。
好在魏長樂也不在意,只是道:“嫂子,我是監察院不良將,這次送你回襄陽,剛好也巡視一下這邊的情況。”
“什么情況?”瓊娘疑惑道。
“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魏長樂道:“監察院在天下各道都安排了耳目,也就是據點。襄陽城是山南道的治所,這里自然也安排了人。我剛好過來巡查一下,但你也知道監察院行事素來保密,所以......!”
瓊娘沒好氣道:“誰和你是自己人?你姓魏,我姓姚,從來都不是自己人。”
她本就是快人快語的性子,而且精明干練,說話也是利索不饒人,這陣子無非是因為家中巨變,身處困境,壓抑性情,謹慎小心許多。
如今回到老家,底氣也就十足。
不過魏長樂稱她是自己人,她口中雖然懟了兩句,但心里卻頗為歡喜。
不等魏長樂說話,她緊跟著道:“你是讓我幫你保密身份,不讓人知道你是威震云州的大英雄?”
“嫂子聰慧過人,一點就通。”魏長樂笑道。
“老了,腦子不靈光了。”瓊娘故意道:“哪像你們年輕人,鬼心思多.....!”
但她卻也明白,監察院確非一般的衙門,身份素來保密。
陡然間,她眼睛直直看著前方。
卻見前方的道路上,忽然出現一隊人來,當先是幾名騎兵,后面則是手持長矛的軍士,隱隱看到隊伍中有幾輛囚車。
她急忙向魏長樂道:“給他們讓路!”唯恐節外生枝,自己直接縮進車廂。
魏長樂倒也不用他提醒,直接往官道邊上靠。
那支隊伍從道路上走過,魏長樂戴著斗笠,微扭頭看過去。
只見三名騎兵和十來名步卒壓著四輛囚車,囚車都有被鎖住的囚犯,都是面帶絕望,眼神空擋。
在隊伍最后方,卻是兩名劊子手打扮的壯漢,懷中各抱一把鬼頭刀。
“看什么看?”一名抱著鬼頭刀的壯漢從馬車邊經過之時,見魏長樂向他打量,立刻沖著魏長樂惡狠狠道:“再看,拉你一起去沉江!”
魏長樂低下頭,自然不會和一名劊子手計較。
但聽那劊子手話中的意思,卻似乎是要將幾名囚犯送到汗水去沉江。
“嫂子,襄陽這邊還有沉江的刑罰嗎?”魏長樂忍不住回頭問了一聲。
但瓊娘卻并無回答。
魏長樂也不在意,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終于來到襄陽城下。
魏長樂也不急著進城,停下馬車,轉身抬手掀開車簾子,卻是見到瓊娘蜷縮著坐在車里,俏臉竟是一片慘白。
“嫂子,怎么了?”魏長樂急忙鉆進車廂,只以為瓊娘身子不舒服。
“是....是敬祖叔父.....!”瓊娘身體微微發抖,“還有他兩個兒子.....!”
她雖說說的莫名其妙,但魏長樂卻瞬間明白過來,皺眉道:“你是說,剛才被押去沉江的人囚犯?”
瓊娘眼圈泛紅,微點螓首,“是他們。龐家是做糧食和香料生意,家父在神都為官的時候,敬祖叔父只要去神都,都會去探望家父。敬祖叔父為人正直剛毅,家父也喜歡和他來往......!”
“他們父子都被送去處刑?”
“我之前聽說過,只有大惡之徒才會處以沉江之刑。”瓊娘道:“龐家父子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要送去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