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一怔,頗感意外。
他本以為姚家是書香門第,肯定是看不上商賈之流,卻不想瓊娘之兄竟然是商會中人。
瓊娘精明得很,自然看出魏長樂的疑惑,解釋道:“家兄雖然自幼讀書,但性情暴躁,很容易得罪人。父親在京為官的時候,家兄也在戶部當了個小官,做些文牘之事。但他說話不饒人,總是和同僚發生沖突,有兩次甚至動手打人,鬧出事來。”
魏長樂心想姚云山是飽讀詩書的儒生,又在國子監當差,行舉止肯定斯文。
看來瓊娘這位兄長與他父親的性情完全不同。
“有一次他用硯臺砸了同僚的頭,差點出人命。”瓊娘苦笑道:“當時淵明公還是左相,也幸虧他幫襯,家兄才沒有被關進大牢。但這事鬧得不小,戶部是待不了了,家父知道他如果繼續在朝為官,搞不好還會闖出大禍,干脆逼他離開了神都,讓他回襄陽守著老家,編撰書籍。”
魏長樂笑道:“以令兄的脾氣,肯定不甘于此。”
“不過他對家父很是畏懼,回到襄陽之后,也老實了幾年,經常和一群文人墨客舞文弄筆,也沒闖出什么大禍。”瓊娘道:“突然有一天,他跑到神都,找到....找到良人,聲稱自己沒有心思編書,卻想做點生意。”
“令尊鴻儒,應該不會允許他經商。”
瓊娘點頭道:“確實如此。但家兄說父親不讓他為官,他是布衣之身,做買賣沒什么不對。而且他性情執拗,下定決心做生意,父親也是攔不住。良人幫忙向父親說情,父親考慮再三,終究還是答應。”
“他該不會是要做藥材生意吧?”
瓊娘有些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他既然下定決心做買賣,直接干就是,沒必要找上你們。”魏長樂笑道:“他跑到神都找上你們,如果我沒猜錯,他是想得到幾副獨門藥方。做藥材生意有的是,但如果有幾副獨門藥方坐鎮,就算不是日進斗金,那生意肯定也是差不了。”
瓊娘顯出欽佩之色,道:“你說得對,就是這樣了。柳家家傳的藥方肯定不會外傳,但良人自己喜歡鉆研藥材,也是研制了不少藥方,他倒是慷慨,給了兄長幾副。”
魏長樂心下感慨,柳永元雖然犯下大惡,但醫術確實沒話說。
柳家醫術世代單傳,柳永元死后,卻不知柳氏的醫術是否也就此失傳。
“所以這些年令兄都是在做藥材生意?”
“一開始只是經營藥鋪,有了那幾副藥方,聽說生意很好。”瓊娘道:“后來他就開始擴大經營,也干起了藥材生意。三年前襄州商會推選新會長,當時家父還沒退下來,也許因為這個原因,家兄便成了副會長。”
“那會長又是何人?”魏長樂明知故問。
瓊娘道:“我記得好像是淵明公的女婿,叫宋什么來著,名字記不住了。”
“淵明公曾經位居相位,能成為盧家的女婿,出身當然也不平凡。”魏長樂道:“這女婿涉足商界,淵明公不怕丟了顏面?”
瓊娘搖頭道:“到底什么情況,我確實不大清楚。”
她微蹙秀眉,疑惑道:“你為何會突然提及襄州商會?”
魏長樂想了一下,才低聲道:“我剛才在下面聽人議論,好像龐家遭遇滅頂之災,與襄州商會有關系。”
“這能有什么關系?”瓊娘一臉驚訝。
魏長樂心知她常年待在神都,對襄陽這邊的情況所知有限,也不細問,只是拿起湯碗,給瓊娘盛了半碗湯,笑道:“將這碗湯喝了,補充元氣。等我搞清楚這中間到底是什么狀況,第一個告訴你。”
當晚魏長樂自然不可能真的與瓊娘睡在一張床上,用過晚飯,收拾后便各自睡下。
次日一早,魏長樂陪瓊娘用過早餐,便以出去買身衣裳為借口獨自出了門。
他離京之時,也沒帶換洗的衣裳,買身衣裳更換也是理所當然。
襄陽是通衢要地,旅人不少,魏長樂走在街頭,卻也是尋常的很,并不為人注意。
他途中找路人打聽了一番,來到一條街道,雖然頭戴斗笠,卻是注意左右兩邊的店鋪。
見得一家油鋪,門匾寫著“鄒記油鋪”,這才停下腳步,左右環顧,確定無人注意自己,這才進了鋪子里。
柜里只有一名懶洋洋的伙計,半睡半醒,見有人進來,勉強打起精神。
“客官,要點什么?”
魏長樂也不廢話,只是抬起手,在柜臺上兩重兩輕磕了四下。
“要黃油?”伙計精神變得嚴肅起來。
“兩斤胡麻油!”
伙計沖著鋪子外看了一眼,卻是抬手道:“請!”
他出了柜臺,直接領著魏長樂穿過后廊,到了后院。
魏長樂這才摘下斗笠。
伙計正要去稟報,卻見一間屋里已經先后走出良兩人,腳下飛快。
當先一人,卻赫然是監察院靈水司不良將周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