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魏長樂道:“你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查清楚龐嘉元的下落。”
齊宗連聲稱是,但明顯底氣不足。
從油鋪側門離開,兩人都是戴著斗笠,前往總點。
“不良將也別生氣。”走在這條頗為冷清的街道,周恒見魏長樂臉色不好看,只能道:“齊宗他們確實失職,該罵。只不過.....說句不該說的話,監察院最主要的職責,其實是監察神都百官,所以精銳幾乎都布置在神都。地方上雖然也設了監查點,但他們的能力本就很一般。說到底,還是費用不足,每年撥下來的費用也不多,剛開始也許大伙兒還很有干勁,但時間長了,難免會懈怠。”
魏長樂瞥了周恒一眼,問道:“所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周恒尷尬一笑。
“周兄,他們沒有盡職,我確實很失望。”魏長樂神情卻很是凝重,“但我最害怕的不是這個。”
“你的意思是?”
魏長樂猶豫一下,才道:“龐氏遭遇橫禍,官方的說法是勾結亂匪。如果是外地人,聽過之后覺得如此也倒罷了。但你也看到,襄陽雖然是山南道治所,但這座城也沒那么大,襄陽本土人對各大豪族肯定很了解。此案里面真相如何,普通人也許并不清楚,但比起外地人,他們多少會略知皮毛。”
“有道理。”
“昨晚我聽幾個本地人談及此案,涉及到襄州商會。”魏長樂低聲道:“我不能說他們所一定是真。但空穴來風,既然有人覺得與商會有牽連,那其中肯定有隱情。”
周恒若有所思。
“這樁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其實也沒那么關心。”魏長樂道:“但市井俗夫都能知道其中與襄州商會有牽連,負責襄陽情報的夜侯卻一無所知,你覺得正常?”
周恒尷尬一笑。
“若是如你所說,只是他們怠職,那倒也罷了。”魏長樂神色冷峻,“但如果齊宗是有意向我們隱瞞,這就嚴重了。”
周恒微微變色,道:“不可能吧?監察院條令嚴苛,若是欺上,辛司卿會扒了他的皮。”
“大梁十六道,分布的人手不在少數吧?”魏長樂嘆道:“神都官吏眾多,盤根錯節,辛司卿要監察神都那幫京官就已經辛苦非常,她又不是神仙,天下各道所有的監察院人員她都能了若指掌?”
周恒眉頭緊鎖。
“她坐鎮神都,她了解京外的情報,也都是監察院在地方上的屬員送上去。”魏長樂目光冷厲,“譬如這襄陽,尋常的夜丁難道有資格向上稟明情報?剛才齊宗也說了,送上去的情報,都是每個月前往總點碰頭,由總點向上呈報。這就是說,哪怕是齊宗,也沒有單獨與監察院那邊聯絡的通道。”
周恒自然不笨,反應過來,低聲道:“所以如果襄陽幾名夜侯互相包庇,那么私下他們干些觸犯條令之事,肯定也是難以送上去。”
“古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魏長樂嘆道:“齊宗這干人是否真的對監察院忠心耿耿,誰能保證?如果襄陽這邊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重金收買,那么襄陽眾多重要的情報肯定是無法送到神都。他們可以編造各種情報,讓朝廷以為山南這邊一片太平,祥和無比。”
周恒握拳道:“他們真敢這么干,那就是不想活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魏長樂淡淡一笑,“千萬不要高估任何人的忠誠,也不要低估任何人的膽量。”
周恒卻是被魏長樂這番話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他當然知道,今次自己跟隨魏長樂前來襄陽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查獨孤氏的財源來自何處。
這是一次極其隱秘的行動。
為了掩飾魏長樂離京的行蹤,辛七娘在神都那邊也是做了安排。
本來是要借助襄陽夜侯們的力量迅速查明一些線索,但如果事實真如魏長樂所,襄陽的夜侯們已經被收買,那么魏長樂的行蹤肯定是隱瞞不住。
可怕的事情就在于,獨孤氏若能從山南獲取大量財源,那么這里必然存在著獨孤的勢力。
魏長樂已經成為獨孤氏的眼中釘,若被獨孤氏得知魏長樂秘密前來襄陽調查,誰敢保證獨孤氏不會順勢偷偷派人將魏長樂擊殺在襄陽?
“此行任務,如果不能得到夜侯們的幫助,將難如登天。”魏長樂平靜道:“如果他們只是怠職,倒還可以利用。但如果他們是被收買,我們卻還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那現在去總點做什么?”周恒一時反倒猜不透魏長樂的心思。
魏長樂腳下輕快,眼見得快要走到街口,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緩緩道:“這一切只是我的擔心,并不是說他們肯定被收買。要調查線索,首先便要確保我們自己的安全,所以我們必須要確定,襄陽這幫夜侯,還值不值得信任!”
“岳子峰如果真的背叛監察院,我會親手取下他的人頭。”周恒目光也變得犀利起來,雙拳握起,驟生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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