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這種目光,從來不屬于顧近舟。
他是顧氏集團內定的繼承人,天才少年,聰明,高智商,身手一流,富可敵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驕傲不可一世,怎么可能沉痛?
不知情的人若此時看到他,定會大吃一驚。
烈士陵園五點閉門。
顧近舟沒走正門,那些圍墻壓根擋不住他。
不費吹灰之力,他便進去了。
夜色中的陵園有一種肅穆凝重的氣氛,極其安靜,能聽到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顧近舟腳步無聲地在地面上行走。
漆黑的天幕沒有月亮,到處黑沉沉的,就連路燈燈光都是慘白的。
他徑直朝一片墓地走去。
那從容篤定的步伐,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是他第一次來云城,第一次來這里的烈士陵園。
走了六七分鐘,來到群墓前,他在一塊墓碑前停下腳步。
那是國煦弟弟妹妹的墓碑,接著是父親母親的墓碑,然后是國煦和妻子,還有女兒的衣冠冢。
他一一停留,目光越發沉重。
最后他在國煦妻子的墓碑前長久佇立。
漆黑堅硬的墓碑上鐫刻著幾個大字:國煦愛妻凌雪之墓。
上面有照片,照片里是一個皮膚白皙眉目溫柔的美麗女子,單眼皮大眼睛,笑容恬淡,二十幾歲的模樣。
顧近舟的視線在照片上長久停留。
心中生出無限愧疚和遺憾。
愧疚和遺憾這種情緒,對顧近舟更是從來沒有過。
他腦中自動浮現出凌雪的音容笑貌。
她和國煦生前的點點滴滴。
心中愧疚和遺憾更深,甚至生出些留戀。
不知站了多久,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將顧近舟拉回現實。
他這才發覺自己竟著睡衣拖鞋立在陵墓前。
清醒狀況下,顧近舟絕對不會做這種有失禮節的事,祭拜烈士要著正裝,要帶花。
他更不可能對著一個陌生女子的照片,一看就是半天。
哪怕是顏青妤,在他生活中蹦跶了長達兩年,他才對她一點點開竅。
掃一眼來電顯示,是顧北弦打來的。
顧近舟按了接通,低聲說:“爺爺,我沒事,出來吹風了,馬上回去。”
“聽保鏢說你去烈士陵園了,我們在外面的車里,在正門這邊,快出來?!?
“好,馬上?!?
顧近舟原路返回,出了陵園,來到正門。
果然看到酒店的車。
他上車坐好,看到爺爺奶奶都在。
想著爺爺奶奶這把年紀,還要擔心他,心中又生出些愧疚的情緒。
顧北弦來摸他的手,冰涼。
又看他的腳,腳上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拖鞋已經臟得不成樣子。
他彎腰去幫他脫鞋,想察看他的腳有沒有被石子硌傷?
顧近舟伸手扶住他,道:“爺爺,我沒事。”
顧北弦心疼地攬住他的肩膀。
造孽!
好不容易忘掉的,好容易像個正常人。
他脫掉外套,給顧近舟披上,又吩咐司機把空調開得暖一點。
蘇婳坐在前座,問顧近舟:“都看到了?”
顧近舟略略頷首。
蘇婳道:“咱們明天下午飛回京都吧?”
她怕顧近舟晚上再出來,夢游一樣,很不安全。
顧近舟微微搖頭,“多待幾天吧。”
蘇婳沉默了一會兒說:“青妤會想你。你是舟舟,你女朋友是顏青妤,你有七分喜歡她。她溫柔、漂亮、多才多藝,在你出現危險時,她不顧自己的風-->>險,去救你,幫你,陪著你。人活著要往前走,上一世已經過去了。英雄的仇,我們已經替他報了,他的女兒也活得很好,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