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順勢握住她的手,把臉緊緊地貼上去,感受那雙手傳遞的溫度:“七哥不在的時(shí)候,有沒有哭?”
    顧明舒一怔,一時(shí)間不明白七哥為何會這么問。
    顧瑜把臉枕在她的手心,一字一句,緩緩說著:“風(fēng)軍師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了,從接到陣亡戰(zhàn)報(bào)開始,到羌城拿下。”
    “他說得很詳細(xì),說得很清楚,說了整整一夜。七哥不在的時(shí)候,你和皎皎救出了祖父;顧家傾塌之時(shí),你提出背棺出征。”
    “兵馬不足時(shí),你上金鳴山收服了衛(wèi)驍;拿下姚城和平城后,你手脫臼了,還被霍大將軍狠狠地抽了幾鞭子。”
    “陰山拾骨,你救回了五哥;五哥中了崔志暉的計(jì),五嫂受傷瀕死,你帶兵奪下蓮城,為五哥的事情收尾。”
    “后來,你去遁世村養(yǎng)傷,在那里看到了不一樣的生活,下定決心結(jié)束戰(zhàn)亂,為天下百姓創(chuàng)造盛世。”
    “再后來,你拿下鏡城和羌城,厚葬了戰(zhàn)死的烈士,并犒賞了有功的將士,還放了一批老弱病殘回家……”
    顧瑜絮絮叨叨地說著,每一件事他都說得很認(rèn)真,就像是他親眼見證一樣。
    說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紅著眼睛心疼地問:“七哥不在的時(shí)候,你有沒有哭?”
    顧明舒雙目含淚,泫然欲滴。
    是了,只有七哥才會問她有沒有哭。
    因?yàn)樽允贾两K,她委屈的眼淚,都會在七哥面前毫不掩飾地流下。
    然而不管在七哥面前怎么哭怎么鬧,在別人那里,她卻從來不會示弱,更不用說哭給別人看。
    七哥一定在心疼,心疼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一切。
    所以才會關(guān)心她,有沒有哭,想告訴她,要是在別人面前忍著沒有哭,到了七哥這里,可以放心哭出來了。
    因?yàn)槠吒缬肋h(yuǎn)都是她的依靠。
    思及此處,顧明舒強(qiáng)忍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她連忙別過臉擦去,隨即回過頭,不錯(cuò)眼地看著她的七哥。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也小了下來:“沒哭,這個(gè)家我們撐住了,失去的五座城池,我也給奪回來了。七哥不在時(shí),我很堅(jiān)強(qiáng),沒有哭。”
    顧瑜翻開她的手心,輕輕摩挲著上頭的薄繭,聲音依舊溫柔,只是呼吸沉重了許多:“疼不疼?累不累?”
    要不是陰山一戰(zhàn),顧家的男兒幾乎全滅。
    這個(gè)由世家精心教養(yǎng)的明珠,以后一定會嫁給一個(gè)疼愛她的男人,在內(nèi)宅里繡花寫字,過完她平淡而又幸福的一生。
    她會生下可愛的孩子,也會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她每日需要煩惱的是應(yīng)該吃什么、穿什么,她的興趣可以是書房里堆滿的書,也可以是街上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她可以過得簡單而樸素,也可以過得榮華又奢侈,但不管怎么過,她都會是幸福美滿、平安喜樂的。
    她有相貌有才華,有智慧有手段,不愁妹婿不把她當(dāng)成寶貝疙瘩。
    就算妹婿瞎了眼,不懂得憐香惜玉,她上頭有七個(gè)兄長在,有七個(gè)兄長給她撐腰,誰敢欺負(fù)她?
    但凡夫家不讓她如意了,自己也一定會呼朋喚友打上門去,讓妹婿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好好供著。
    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把家國重?fù)?dān),家族興衰扛在肩上,走得艱難又辛苦,以至于落-->>下滿身的傷。
    想到這里,顧瑜只覺呼吸難受,心如刀割。
    顧明舒任由他打量著那一雙不再柔嫩的小手,目光卻落在顧瑜衣裳覆蓋下遍布的傷痕上,反問:“七哥疼不疼?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