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郊十余里,一處偏僻農舍,炊煙裊裊。
屋后是一片菜田,屋前則種了幾棵杏樹,雖簡陋,卻打理得干凈整潔。
院中,一個中年漢子正蹲在水缸邊洗手,屋里一道女聲。
“夫君,你趕緊歇一歇,飯一會兒就好了。今兒下地回來得早,咱們也早點吃飯。”
顧青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手:“好,聽娘子的。”
話音剛落,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顧青!顧青在不在,給我出來!”聲音粗暴,還夾雜著幾聲咒罵。
顧青眉頭一皺,走出院門。
只見門外站著一群氣焰囂張的壯漢,為首一人穿著華服,是鄭國公府的家奴,仗著主子勢大,腰桿子硬得很。
“顧青。”那人冷笑著開口,“你這地,是我們國公府相中的。如今老爺要蓋一座狩獵別院,這屋子你是讓,還是不讓?”
顧青臉色一沉:“這屋子是我祖傳的,這地我不能讓。”
“喲,還敢頂嘴?”那家奴頓時冷了臉,往前一步,指著顧青鼻子,“你識相就搬,不識相,別怪我們不客氣。”
顧青怒火上涌。
“你們真當這地方沒人管?我顧青也是納過稅的良戶!你們敢強奪民房,我明兒就去京里找謝世子!我要親自進京告狀去!”
他這一嗓子吼出來,倒把那群人震得愣了一下。
為首的家奴聽到“謝世子”三個字,臉色微變,眼神閃了閃。
眾人面面相覷,氣焰頓時低了幾分。
那人冷哼一聲,嘴硬道:“你去便去,告不成還得吃苦頭!”
話雖如此,但聲音卻低了幾分。
說完更是招呼人收了手。
鄭國公府的家奴罵罵咧咧地走了,嘴里還不忘丟下一句狠話。
顧青目送他們遠去,緊繃的肩背緩緩松了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轉身,走回院外那處孤零零的杏樹下,眼神卻越過林梢,望向不遠處蜿蜒的山崖。
風吹過,草葉簌簌作響。
他的目光漸漸飄遠,神情也隨之恍惚。
思緒被牽引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一夜,山雨如注,他帶著傷,拼盡最后一口氣,將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托付出去。
血水混著泥水浸濕了他的全身。
也算是還了皇長子的恩情。
他原以為自己會死在雨里。
可命運另有安排。
他醒來時,是在一間低矮的山屋,正對上夢娘一雙溫柔的眼睛。
她救了他,為他續命療傷。
他武功盡廢,體內筋脈被毀,自此再不能握劍。
之后他入贅夢家,過起隱姓埋名的日子。
這些年,他再未提及過去,只在偶爾聽到那孩子的名字。
他被起名叫謝硯禮。
從無名之子,到如今權貴中赫赫有名的世子爺。
顧青望著山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個孩子活下來了,還活得很好。
那便夠了。
翌日,侯府。
孟擇身著一襲藏青長衫,自府門而入,腳步不疾不徐,氣息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