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平穩,氣息也不紊亂。”林太醫放下手,舒了口氣,“劍傷雖傷得不淺,但多虧照料及時,見淤毒侵絡,再靜養幾日便無礙了。”
孟擇抬手理了理袖口,低聲道:“那我何時可以下地活動?”
“今日便可,但切忌奔走勞累,一切循序漸進,勿動怒,勿思慮太過。”
孟擇輕點了下頭,片刻后才開口問道:“太醫,我失憶已有多年,可有法子,能讓我記起來?”
林太醫又給他把了脈,又細細問診了幾句,終是搖頭。
“我醫術淺薄,這等久年失憶,多為舊傷損及腦府,再加上情緒創痛所致,除非有極強的情緒沖擊,或某種極其關鍵的引子,否則……怕是難以恢復。”
“藥石也無濟于事?”
“無濟。”林太醫苦笑一聲,“可以開一些養神安氣之方,但只能固本調神,助其寧心。”
孟擇垂下眼,沒再開口。
秦九微和謝硯禮也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失望和難過。
午后時分,陽光暖暖地灑進清瀾院。
屋內只剩孟擇一人坐在軟榻邊,手邊擱著一碗未喝完的溫湯藥。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腳步聲,還有輕輕的“咚咚”兩聲。
孟擇抬頭望去,只見門簾被小手輕輕撥開,露出謝玨那張白嫩的小臉。
他一只腳剛踏進門,又立刻退了回去,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試探著說道:“那個,柳夫子,你、你還疼嗎?”
“額……我該叫你柳夫子,還是孟夫子。”
“不疼了。”孟擇看著那張熟悉的小臉,笑道:你喚我什么都可以。”
謝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又看了看屋內,左右張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他穿著月白色的小直裰,懷里揣著一本畫冊,腳步很慢,一步一探地靠近榻前。
“你……真的不是壞人吧?”謝玨睜大眼,聲音很輕。
“我看起來像壞人嗎?”他反問。
謝玨歪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他那張棱角分明卻帶著疤痕的臉,小聲嘀咕了一句:“剛開始……有一點點像。”
說完,他又趕緊補上一句:“但現在不像了。”
最后,他終于鼓起勇氣坐到孟擇旁邊,仰頭問:“那你還會教我算數嗎?”
孟擇看著他眼中亮晶晶的期待,“若你愿意,我自然教。”
謝玨頓時眉開眼笑,從懷里把畫冊掏出來,小心放到桌上。
“我畫了這個,你看像不像你!”
畫紙上,筆跡稚嫩,卻認真地畫了一張臉。
下巴尖尖,眼睛大大,還貼心地畫上了一道夸張的“疤”。
孟擇望著那張歪歪扭扭的畫,第一次,笑出了聲。
不是那種禮貌式的淺笑,而是發自心底的,帶了點苦澀的溫軟笑意。
“這幅畫。”他說,“比我好看。”
謝玨一聽,立刻搖起了頭,“不是不是!你也很好看!”
孟擇愣了愣,低頭看他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半是認真,半是孩子的天真,心中忽然像被什么輕輕觸動了一下。
“真的!”謝玨認真補充道,“你笑起來最好看了,比我畫得還要好看!”
他說完,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像是跟他分享什么大秘密,“我以前其實有一點點怕你,因為你不笑,臉還很嚴。但你現在笑起來,我就一點也不怕啦。”
孟擇怔怔看著他,半晌才緩緩彎了彎嘴角。
那笑意不再苦澀,而是帶了點暖。
他伸出手,輕輕落在謝玨的頭頂,聲音低啞而溫柔:“那以后,我就多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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