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枝披著一件繡金云鶴的大氅,倚坐在軟榻上,笑意盈盈地望著秦九微。
“我聽說春哥兒這孩子,這次帶兵立了大功,打得黎無恙措手不及,年紀輕輕居然已經如此勇武了!”
“現在京城的夫人們,都想向你討教怎么教孩子的,怎么教出的孩子個頂個的好。”
“先是謝景被谷夫子收為關門弟子,名震京城,現在謝驚春也如此勇武,他才多大,竟然已經是四品安遠將軍了!”
“等戰爭結束,定會再次封賞的!說不定會直接封爵呢,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話鋒一轉,帶著些調侃道:“就連那平日里最端著架子的景昭郡主,都親自跑來找我,說是想與春哥兒結親,這孩子如今可成了咱們京中最搶手的少年郎。”
秦九微聞,隨即失笑,“春哥兒才剛上戰場,心思還在軍中呢,兒女情長,怕是還沒工夫想這些。”
高云枝笑著點頭,“那倒也是,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但你這兒子啊,將來不愁沒人惦記。”
“要不是你不喜交際,你們謝家的門檻,怕是早就被這些求親的夫人們踏破了!”
說著,她湊近了些,笑瞇瞇地拉住秦九微的手。
“你也教教我吧,如何教孩子的法子,我也就宛枝一個女兒,可不想她將來養成驕縱性子。”
秦九微聽她說得認真,不由失笑,“我哪有什么法子,也就是在后頭操點心罷了,主要他們自己有分寸。”
“那也是你教得好。”高云枝點頭笑道:“能讓孩子心中有分寸,這也是本事。”
秦九微笑著附和,但眼中卻帶著淡淡的憂色。
“春哥兒能立功,自然是好事。”
她頓了頓,輕聲道:“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愿他能平平安安回來。”
什么也比不上平平安安。
廳外的日頭溫暖柔和。
高宛枝如今才不過半歲,正是牙牙學語,好奇心旺盛的時候。
被奶娘抱著坐在軟墊上,小手胖乎乎地揮個不停。
謝玨蹲在她對面,手里拿著撥浪鼓,一邊搖一邊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你看,小妹妹!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好不好聽呀?”謝玨笑道。
高宛枝目光被撥浪鼓吸引,咿呀著伸出小手去抓,竟抓住了謝玨的手指。
“她抓我了!”謝玨小聲驚叫,臉上很是興奮。
一旁的奶娘笑著點頭,“玨少爺真厲害,郡主平常可不愛讓人碰她。”
謝玨眨了眨眼,湊過去又把撥浪鼓遞得更近些,“小妹妹以后也要喜歡我哦,我可是你哥哥!”
高宛枝咯咯一笑,牙牙學語地發出幾聲奶音。
陽光灑進屋中,兩個孩子,一大一小,相對而笑。
深夜,清瀾院內一片寂靜。
只有主屋里,亮著一盞幽燈。
秦九微獨坐在案前,桌上鋪著一張信箋,筆墨未干。
她握著筆,在最后一句停頓許久。
“家中一切無恙,然每于夜深時分,望燭光而念君。”
“素心一片,只盼春歸時,得再見君安。”
她寫完這句話,頓了頓,又輕輕在信尾寫下。
“望君珍重,早日歸來。”
落筆的一瞬,淚水毫無征兆地從眼眶中滑落,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
她連忙抬手去擦,可卻越擦越模糊。
手指微顫,再也寫不下去。
她抿著唇,低頭靠在信紙旁,肩膀微微起伏。
風輕輕吹動窗欞,燭火一晃。
她的影子倒映在墻上,孤孤單單。
此時,千里之外的邊境。
謝硯禮正在軍帳中批閱軍報,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他手中筆尖一頓,胸口突然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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