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景春熙已經將門拉開一道縫隙。隨著燕王和清風、綠影的進入,她迅速合上門扉,厚重的橡木門與門框相撞,震落了墻角蛛網上積攢的灰塵。
\"父王!\"
床榻上傳來虛弱卻熟悉的呼喚。燕王身形猛然一頓,悲痛幾近破碎的心終于慢慢愈合,恢復了常態:澤兒真的沒死。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前,皮靴吱嘎作響。油燈被他帶起的風吹得劇烈搖晃,墻上投射出巨人般的陰影,將簡陋的蘆席床完全籠罩。
燕王顫抖的手抓住粗布被角,他絲綢里襯的袖口擦過胥子澤燈光下昏黃蒼白的臉頰。
當他猛然掀開被子時,淡淡的血腥味混著金瘡藥苦澀的氣息撲面而來。胥子澤肩頭纏著的麻布繃帶血腥點點,腰部以上裹得像粽子似的。
“腹部挨了一刀直接見了腸子,肩膀中了毒箭。”
胥子澤的聲音平靜,為了不讓父王擔心,他像是在陳述他人傷勢。但凌亂的頭發讓他顯得很是憔悴,燕王不由心頭一痛。
“本王宣軍醫!”
燕王轉身時蟒袍袖子掃翻了床頭的粥碗,陶器碎裂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刺耳。白玉般的粥湯在地板上蜿蜒如蛇,浸濕了他的靴尖。
“父王,不可。”
“殿下,不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燕王猛地回頭,油燈昏黃的光線第一次完整照亮了門后的少女,還有死死守在門口的兩人。
景春熙穿著淺灰色的束裝,發間只簪著一根桃木簪子,但挺直的脊背透著將門之女特有的英氣。她行禮時露腕間細細的白皙手腕。
\"她是景家熙兒。\"胥子澤急切地解釋,\"如果不是熙兒,父王就真的見不到孩兒了。\"
燕王犀利的目光在少女臉上逡巡。“景家?大將軍府?”看到少女肯定地點了點頭,燕王又問:\"前年跟著流放隊伍,救了世子命的就是你?\"
注意到丫頭又是微微頷首,燕王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些。他注意到少女虎口處的繭子——這不是閨閣小姐拈針繡花的手,而是常年習武練箭的手。
當她怯生生地點頭時,一縷散發垂落頰邊,在油燈映照下泛著琥珀色的光。
“是世子福大命大,世子也同樣救過熙兒的命。”
景春熙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燕王贊許地點了點頭,看到身邊還有個凳子。說:“坐到本王身邊來。”
景春熙大方走向前,小心翼翼地拖動木凳,陳舊榫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當她在床邊落座時,燕王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混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鐵銹味——那是接觸鮮血的人特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