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安國公夫人反問道,“可惜,章振禮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被陸念耍得團團轉!”
沈臨毓略一思忖,道:“您既然只知道這些,那我最后再問一個問題?!?
安國公夫人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緊繃地看著他。
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沈臨毓問:“既然他們張冠李戴,那寶源就一定還有一套賬本,那套真賬本收在哪里?”
安國公夫人回避了眼神,嘀咕道:“你們鎮撫司都抄家了,難道沒有抄到?”
“兩條命?!鄙蚺R毓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安國公夫人一個激靈,半晌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可能,我是說很可能在南城那宅子里。
那是振禮他那假爹假娘留下來的,振禮偶爾會過去轉轉,有時候還睡在那兒。
我估摸著他是在那里看賬。
王爺,我已經都說了!”
沈臨毓起身往外走,經過安國公夫人身邊時,他稍稍駐足,道:“您放心,只要我在您說的那宅子里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章夫人和岑淼就是安全的,我說話算話。”
說完,沈臨毓大步流星往外頭走。
他要抓緊時間,調集人手,去南城把那宅子也抄了。
而安國公夫人徹底卸了勁,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看守她的人亦不催促,由著她不聲不響地發呆。
安國公夫人就坐在門邊,抬眼是亮得刺目的月,耳邊風聲呼呼,遠處又傳來緹騎出發的聲音。
她在搖搖的腳步聲中扶著門框站了起來。
該回去了。
她想。
外頭這么吵,萬一吵醒了阿瑛,阿瑛睜開眼看不到她,會著急壞了的!
回牢房的這段路,安國公夫人走得搖搖晃晃。
章瑛確實醒了,見她出現,隔著柵欄喚她:“您大半夜的去哪里了?是不是他們為難您了?您沒事吧?”
安國公夫人沉默著,直到被推了進去,身后鎖鏈又落下。
她抱著章瑛,一下一下順女兒的背:“沒事,我沒事的。你放心,你和阿淼都會好好的。”
章瑛聽得愣住了,喃喃問:“您說什么?我和阿淼?”
“你答應我,”安國公夫人的手勁不由加大了,幾乎是扣著章瑛的肩膀,“阿瑛你答應我,不管我怎么樣了,你和阿淼好好活下去!”
章瑛被她捏痛了,見母親一遍遍地要她發誓,只好先應下來。
“我答應您,我答應了。”
三更天。
緹騎打開了章振禮在南城的宅子。
前后兩進,還算寬敞。
緹騎搜尋之后,在一間庫房之中翻找了大量的賬目,俱是寶源多年積累,依照年份擺放著。
元敬在一旁點燈,沈臨毓依著順序找了,卻沒有永慶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的賬。
那一排架子上,甚至是空的。
看顧宅子的人被緹騎帶了過來。
沈臨毓冷聲問:“缺的賬冊呢?”
那人起先還不肯說,在緹騎手中挨不過半刻鐘,哭喊著道:“燒、燒了!”
“什么時候燒的?”
“就昨天,”那人道,“大人交代過,國公府要有什么變故,就把這些都燒了。原不止燒這三年的,但這幾日風大,一次燒太多怕出事,才……”
沈臨毓面無表情地走出庫房。
查巫蠱案,對手又是安國公和章振禮,自不可能一帆風順。
晚了一步,倒也沒叫人那么意外。
元敬跟出來,問:“王爺,現在怎么安排?”
沈臨毓道:“把余下的賬本都搬回去,明日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些漏網之魚,再在這里轉轉,或許還會有發現。”
元敬得令,與其他人做著交代。
沈臨毓往正屋里走,轉了一圈沒有收獲,又往東廂房去。
推開門,這里是書房裝扮。
架子上有不少書籍,墻邊有畫缸,插滿了卷軸。
沈臨毓從中抽了一本“老書”,應當是章振禮常常翻閱的,能看出痕跡來。
翻來細看,不少書頁上都寫了心得批注,章振禮落筆很是隨意,不拘著用臺閣,只是多翻了翻,亦沒有找到金體。
只不過,這也給了沈臨毓思路。
一會兒可以把這些書冊都搬回去,或許能翻到一兩處呢。
放下書,沈臨毓又去抽卷軸。
打開一卷,看著是章振禮的收藏。
酷愛書道之人,自然有不少藏品。
元敬從外頭進來,一面多點了幾盞燈,一面道:“都吩咐下去了。”
屋里又亮堂了許多。
沈臨毓這才注意到,這三開間連通的書房中,另一側還有一張桌子,上頭堆著些卷軸。
這些似乎是近些時日才整理出來的。
他打開一卷,看清上頭內容后,眸子倏然一緊,連呼吸都凝了一瞬。
這卷上頭寫了一首詞,用的是金體。
沈臨毓記得,這是金太師作的詞,大哥當年十分喜愛,還教他背誦過。
這詞傳播很廣,京中盛行金體時,曾是不少人臨摹的范本。
現在他手中的這卷,正是章振禮臨摹的,落款就是他的名字,蓋了印章,寫了日期,永慶二十四年。
很早了。
早在先皇后離世之前。
早到連“制假陷害”章振禮,鎮撫司一時半會兒都沒有這種功底。
且不止這一卷,單獨擺出來的這一堆一一打開來看,俱是寫的金體。
那看宅子的人又被拎了過來。
沈臨毓問:“這堆是個什么意思?”
那人哭喪著臉:“上次大人理出來,就說讓燒了,小的沒舍得燒。
大人的字這般出色,小的拿出去賣,能、能換不少銀錢……
是小的貪財,是小的貪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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