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老二進了廚房,就跟回家一樣自在。
先查看了鍋灶,又翻了翻調料,還四處走動看這家里有什么食材。
米缸里的糙米眼看要見底,面缸里的粗面應該是才添的,還有半缸多。
幾個口袋分別裝幾樣粗糧。
油是清油,他又看又聞的,像菜籽油。
房梁上掛著兩條風干肉,好些豆角干,茄子干,蘿卜干……
廚房外頭有兩個缸,他打開蓋子看了看,小的那個里面鋪雪藏著肉,大的那個用一樣的法子冷凍菜蔬。
師母住的這個小院不大,是個規整的長方形,從這頭一眼能望到那頭,一面墻,三面屋,墻角下開了一塊不大的菜地。
沒地窖。
那廚房里外這些東西就是家里所有的儲備糧……
閆老二一邊忙活一邊發愁。
這哪夠過冬啊!
他從院里的水缸里舀了水,點灶燒鍋。
將帶來的吃食都搬到廚房,蘑菇魚干菜干也按著師母的習慣都掛起來。
封好的醬肉壇子,醬菜壇子,整整齊齊的擺在墻邊。
咸鴨蛋松花蛋倒騰到師母家的籃子里。
自家母雞下的蛋,一枚一枚小心的放到另一個小點的籃子。
給外面放凍肉的缸挪動挪動,塞了兩條凍成一坨的鮮魚,兩塊凍豆腐,基本就滿了,閆老二還不放棄,硬是又擠進去兩根掛滿肉的羊腿骨。
看著手上已經拔毛拾捯好的野雞,閆老二決定今天整個硬菜,小雞燉蘑菇。
從掛上去的蘑菇里找到榛蘑,一一取下,先用水泡著。
閆老二用碗底磨了兩下刀,就開始咣咣剁雞。
廚房只有一個灶眼,他洗好了米放在一邊。
這邊水一燒開,趕緊倒出來,泡了一壺茶水,又倒了一碗白開水,順便給米下鍋。
閆老二拎著壺,端著碗,快步送到屋里。
還沒進屋就聽見他閨女小嘴叭叭個不停,再看師母,哪里還有剛進門時的冷淡,瞧著她閨女那眼仁都帶笑。
“……這羊皮衣師公也有一件,可愛穿啦,師婆你摸摸,是不是好軟和。
這個口罩冬天戴不吹臉。
這是咱家自己做的香胰子……”
田夫人笑道:“都好都好,可也太多了……”
她算看出來了,這家雖然是逃荒來的,卻不是沒家底的,也是,家里真要窮得揭不開鍋,也供不起一家三個人讀書。
李雪梅:“師母,讓小二給您量量身,我手笨,只會做些最簡單的,您可別嫌。”
“師母,學生給您奉茶。”閆老二神情鄭重,斟茶雙手奉上。
田夫人接過,目光柔和,溫潤如水。
她先小抿了一口,驚訝于合適的溫度,眼中劃過滿意,而后一飲而盡。
“懷安,坐吧。”田夫人起身:“中午在家吃,師母去做幾個菜。”
“師母,不用您,我來我來,您嘗嘗我的手藝。”閆老二看向閆玉:“小二,出來給爹搭把手。”
閆玉應聲,轉頭道:“師婆,娘,我去啦。”
田夫人緩緩坐下。
“懷安在家也常下廚?”
李雪梅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二她爹手藝比我好,家里人都愛吃他做的飯,我就不在師母面前獻丑了,您就讓他忙活吧,小二隨他,爺倆都閑不住。”
“懷安是何功名?還要再往上考吧。”田夫人問道。
人和人的關系就是這么奇妙,明明是剛見面的陌生人,因為中間多了一層關系,慢慢就親近起來。
師徒弟子,按閆老二樸實的理解,老師就是爹,師母就是娘,尤其是田大老爺沒有兒女的情況下,他們這份師徒關系就更厚重。
田夫人也是如此做想,頭一回見,想了解更多。
既是讀書人,肯定要走科舉這條路。
李雪梅抿了抿嘴,輕聲道:“小二她爹身上還沒有功名,明年開春打算一試。”
田夫人思索片刻,問道:“可是以家中兄長為先,才沒有下場?”
“并不是,大哥待我們事事都好,只是小二她爹,在讀書上沒什么天分,學業……有些艱難。”李雪梅實話實說。
田夫人半晌沒語,在消化這段信息。
這位李娘子瞧著不像是謙虛之。
她想到自家老爺的書信,未曾提過這位弟子的課業,倒是對這位弟子的人品性情,一再夸贊。
“老爺信中提及,懷安的大哥是位秀才,在虎踞暫任戶書,能干有為,有一子和懷安一道在縣學念書,那家中,只有你們母女和一侄女?”
“是,家里活計忙不開,請了村中的容娘子幫工,那位容娘子手腳麻利,很是能干,廚下一把好手,村里人也很幫襯,我家小二……不瞞您,她大伯讓她在家當家,那孩子有幾分小聰明。”
田夫人追著又多問了幾句。
李雪梅雖然不太好意思猛夸自己閨女,可事實擺在這里,以后常來常往,這也是瞞不住的,就大概的說了些。
只這些就足夠田夫人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