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故作為難,皺眉細看訴狀,等看到劉家辱罵之詞時,目光一凝,連問都不必問,直接道:
“劉大奇,辱罵朝廷命官,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劉大奇正吃驚大老爺喊閆家的大哥為秀才,他不是說他是什么員嗎?咋又成了秀才!
劉大奇還懵著呢,劉婆子打了個激靈,不管不顧的沖上來,“大老爺,大老爺,那田老頭不是官吶,不是啊!”
“我……我罵的是田婆子,沒罵田老頭!”劉婆子哭喊著:“他家怎么就是官了,怎么就是官了……”
閆老二好心的為她解釋:“我老師是虎踞縣令,正七品,師娘便是官眷,夫婦一體,罵誰都一樣,這板子,你家挨得不冤。”
劉婆子暈了一暈,眼前一陣花。
方大老爺心說要不是程通判叮囑不要鬧大,就憑堂外那婆子的話,又是二十大板,婦人不比男子,這一通板子下去得去了半條命。
衙門里當差的眼風都不差,何況還是常年混在公堂的皂班,早就砸吧明白了里頭的滋味。
大老爺中間歇了兩回,師爺一趟趟的里外跑,夫人身邊的仆婦都出來走了兩趟,那田家的好好的坐在衙門口,腳邊還有個火盆……他們也不瞎!
劉婆子被兩名衙役架住,不讓她再往前。
她明白過來了,心里又悔又恨。
悔的是當時收了銀子,就該將三秋送去田家,那老田頭可是個官啊,七品!和堂上的大老爺一樣!
恨的是她貪心的兒子和兒媳,一對敗家貨!
兩邊的皂班衙役立時將劉大奇像逮小雞似的抓起來,退到公堂門口一側,長凳一放,幾根水火棍一架,人就趴成了合適的姿勢。
噼啪噼啪打了起來。
伴隨著劉大奇呼痛喊冤的叫喊聲,旁邊數數的衙役拉長了音,“一,二,三……二十。”
數得十分認真,半點不錯。
衙門外一陣騷動。
“打板子了?!快讓讓,讓讓,劉大奇被打了板子?”
“我咋聽著說是劉家罵了官,難道說田老頭真是……”
“會不會是聽錯了?誒,我說你們這些人,咋這么能擠,擠到前頭了看著啥,你們倒是說說啊!”
小安村的人才不讓。
有本事你們自己擠到前面來。
打完了板子的劉大奇被扔過來。
閆懷文還沒完。
他又掏出一紙訴狀,恭敬有禮的奉上。
“大人,學生再告劉家以賣子為由,詐騙錢財,足銀五兩。
劉家幼子,生而不足,四季常病,瘦弱易折,劉家婆媳數次登門,苦苦哀求,田夫人心甚憐之,決意收容撫養,劉家索銀五兩,田夫人予之并非自家錢財,乃為借貸……
后劉家毀諾,拒不退還銀錢,此舉不堪,實乃欺詐。
此乃學生訴狀,請大人一觀。”
師爺又接了狀子,放到東翁案頭。
方大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竟然還騙田夫人的錢?!
老田那廝都窮成什么樣了,彎腰低頭和他們借銀子,他夫人能有什么錢,有錢能住到那小巷子里?這么多年沒人知道她是堂堂七品官的夫人,過得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就這,你們也好意思騙她錢?!
和上一張訴狀一樣,這一張一樣細說緣由。
方大人越看越氣。
這哪是行騙,這是要吃老田家的絕戶財!
“劉大奇,本官問你,騙取田夫人銀錢之事,可屬實?”
“大老爺,冤哪!冤哪!”劉大奇太疼了,只覺得那棍子像打進骨頭里,哆嗦著一個勁喊冤。
劉婆子在外面瘋喊道:“大老爺,咱們沒拿銀子,沒拿啊!沒有的事,是他們亂說的,亂說的!”
她打定主意,這事說什么也不能承認。
“堂下何人喧嘩?”方大老爺問道。
師爺道:“是劉大奇之母。”
“帶上堂來。”
劉婆子比她兒子強多了。
跪下先給大老爺先磕了三個頭。
“劉婆子,田家狀告你家騙財五兩,可有此事?”
“大老爺,沒有啊!咱家是本分人家,咋能騙人錢,那田婆子,不田夫人是要買咱家的三秋,可咱沒賣啊,更沒收過她家的銀子。”劉婆子咬死不認,還偷偷捅了劉大奇兩下。
劉大奇哎呦哎呦喊著疼,也咬牙道:“大老爺,真沒有啊!冤枉啊大老爺!”
劉家母子不住喊冤。
方大老爺有些猶豫,要不要再打幾板子。
閆懷文又開口了:“大人,田夫人與人借貸的銀兩,乃是官銀,后有刻印,劉家近日并無大筆開銷,那銀兩,想必還在劉家母子身上。”
方大老爺道:“搜身。”
走來兩名差婦搜劉婆子的身,另有兩名衙役搜劉大奇的身,劉大奇被翻來翻去,疼得呲牙裂嘴。
兩人身上的零碎,全被當堂翻了出來。
所有的銀兩都被放到大老爺的桌案上,以作堂證。
方大老爺認真看過,道:“并無官銀。”
閆懷文面不改色,說道:“那大抵是他們花銷掉了。”
“閆秀才,沒有物證,可有人證?”方大老爺說道。
閆懷文:“并無。”他誠懇道歉:“學生莽撞,想收回訴狀,懇請大人應允。”
“可。”方大人將訴狀還給他。
輕咳一聲,問道:“劉大奇,你狀告田家打砸你家宅院,是也不是?”
劉婆子不想告了,田老頭竟然是個當官的,他們平頭老百姓,哪能和當官的斗。
她正琢磨怎么開口。
那邊劉大奇按照他們在家商量好的說道:“大老爺,咱家的宅子被打砸的不像樣,門也破了,灶也砸了,鐵鍋破了老大的洞,對了,還有缸,還有雞,還有……咱都原樣沒動……”
“閆秀才,劉家狀告田家打砸,可有此事?”
“啟稟大人,打砸一事,乃家中小兒,出于義憤之舉,我等愿意賠償,但……請大人做主,讓劉家辱罵田夫人者,先行道歉,該田家承擔之責,我等定不推諉。”閆懷文肅容說道。
“劉大奇,劉婆子,你二人可聽分明?辱罵官眷實屬不該,著你二人誠心致歉。
賠償一事,田家既認,此案可結。”
方大老爺一拍驚堂木,喝亮的喊了一聲:“退堂。”
師爺從文書手里取過卷宗,遞到劉家母子面前。
“劉大奇,摁手印吧。”
劉大奇傻愣愣的問:“這……這就完了?”
師爺笑道:“你狀告田家打砸,田家認了,也愿賠,還想如何?這案子,你家贏了,快摁手印吧。”
劉婆子癱坐在地上。
嘴里念叨著:“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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