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華亭縣,徐府。
徐本高坐在望湖亭中,斜著身子靠在美人靠上,一手捧著魚食,一手時不時的捏起一小撮,喂著湖里的錦鯉。
亭子中間的石桌前,徐本高的同族堂弟徐孚遠坐在那里,神情有些焦急。
見徐本高一直沒有反應,徐孚遠忍不住催促道:“大兄,那邊還等著您回話呢。”
徐本高將手里的魚食,全都扔進湖里,起身走到石桌前,坐下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這才開口道:“闇(an四聲)公,他們的事你急什么?”
徐孚遠聞,豁然起身,語氣有些急切道:“大兄,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如果我們再不做點什么的話,那就只能等著畢自嚴登門了。”
“不只是土地的事兒,還有家里那些工坊,還有船隊,都要向戶部繳納稅銀。”
“哦,對了,除了畢自嚴,還有周延儒那老小子。”
“據蘇州那邊傳過來的消息,周延儒這次可是誰的面子都不給,就連國舅家拖欠的稅銀都補齊了。”
“有些人家確實沒有錢,連功名都被剝奪了,單是蘇州一府之地,就有兩百多人被被剝奪了功名。”
徐本高看了他一眼,壓了壓手,示意對方坐下,然后長長嘆了一口氣。
“闇公,你覺得他徐宏基能成事?”
“就指望南直隸,以及南方這些衛所?”
徐孚遠坐下后,身體前傾,正欲再說些什么,卻被徐本高抬手打斷道:“你先聽我說完。”
“不說張維賢麾下的上直衛,就是孝陵都指揮使司那些兵馬,就不是好相與的。”
“南直隸賬面是有四十九個衛,但實際上有多少兵馬?”
徐孚遠聽后,有些頹然道:“誰知道朝廷會將孝陵衛,擴充成都指揮使司呢?”
徐本高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是陛下早就打算對南方動手了。”
“想想吧,朝廷在遼東的戰事那么緊急,都沒有調張維賢麾下的上直衛北上,南京的皇莊也將大部分的收益,都劃給了孝陵衛。”
“陛下的意圖,你們還看不出來嗎?”
徐孚遠有些不服氣道:“大兄,難道皇帝敢在南方大打出手?”
“江南乃是文風薈萃之地,大明賦稅大半出自江南,如果戰事一起,那必將社稷不穩,弟不信陛下會不計后果。”
徐本高見徐孚遠如此,當即怒聲道:“糊涂!書生之見!”
“就連為兄都知道,長通不如短痛,陛下會不知道嗎?”
“你可知道,這是造……”
徐本高說到這里,猛地驚醒,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低吼道:“這是造反!是要誅九族的重罪!”
“大兄多慮了,陛下是不會看著江南亂起來的。”
徐孚遠明顯存有很大的僥幸心理。
見自己堂兄還要開口訓斥自己,徐孚遠又趕緊道:“大兄,你以為我徐家不參與,就可以置身事外嗎?”
“不要忘了,當初倭寇進犯杭州,最后就是……”
“嘩啦!”
“放肆!”
徐本高豁然起身,將桌案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怒聲斥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