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的天氣越發寒冷,戶外的水缸不過一個時辰便會結冰,樹梢掛滿晶瑩的冰凌,美得別有一番韻味。京都的風雪與西南截然不同。西南的雪柔軟綿密,層層疊疊鋪滿大地,孩子們總愛在雪中嬉戲,甚至有人從屋頂跳入厚厚的雪堆中。湖面結冰后,來年冰雪融化,湖中的魚兒格外鮮美。
而京都的風雪卻冷得刺骨,寒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樹梢上的冰錐仿佛隨時會墜落傷人。
陸璟信守承諾,當夜便帶蘇輕宛前往南風樓。初上的南風樓本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即便近日宮變頻發,局勢緊張,幾名武將或被削職或重傷,卻絲毫不影響京中過年的氛圍。正如那句“各掃門前雪”,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舞獅隊的鑼鼓聲遠遠傳來。
然而,當馬車停在南風樓前時,蘇輕宛卻皺起了眉頭。這座京中最熱鬧的酒樓,此刻竟空無一人。
“我包下了整座南風樓。”陸璟淡淡開口,“今夜,這里只接待郡主一位客人。”
蘇輕宛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譏諷:“陸大人真是闊氣啊。欠著外債還能如此揮霍,實在令人意外。該不會是仗著副指揮使的權勢,不賠償酒樓一晚的損失吧?”
陸璟聽出她話中的嘲諷,卻并不動怒,只是微微一笑:“郡主多慮了。這是郡主的酒樓,我自然不會欠債。”
蘇輕宛聞,眉頭緊蹙,心中一驚。他竟知道南風樓是她的產業?這家酒樓名義上的掌柜與她素不相識,表面上毫無關聯,他是什么時候查到的?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她壓下心中的不安,冷冷問道。
陸璟已帶著她上了樓,三樓的雅間最東邊是她常來的地方。她以謝昭蘭的身份出現時,總會刻意避嫌,但作為西南郡主時,卻從不掩飾。
“這間酒樓太可疑了。”陸璟坐下后,慢條斯理地開口,“短短數年間在京中崛起,若無人在背后扶持,絕無可能。郡主,京都與西南不同,做生意不能心急。”
小二端上茶來,是蘇輕宛慣喝的茶葉。陸璟為她倒了一杯,繼續說道:“你是西南郡主,整個西南封地都是你的,天生便享有西南王的權力與人脈,做生意自然順風順水。可你沒體會過普通人一步一步做生意的艱辛。我家落魄時,祖母也曾做過生意補貼家用,我跟在她身邊數年,深知銀子難掙。京都這地界,但凡能賺錢的生意,背后都有權貴撐腰。比如花燈街,地租歸皇室,分成也要上交;經營權在陸家手中,又要被剝削一成。南北街則是寧遠侯和陳大將軍的地盤,他們占去大頭,只有他們的人才能做成生意。你走遍京都每一家商行,背后都站著權貴。錢與權從不分家。南風樓崛起太快,早已引起各方勢力的懷疑。雖表面背靠寧遠侯,但只要仔細調查,便會發現寧遠侯夫人和姑娘們極少來此。錦衣衛只需查清銀子的去向,便能知道這酒樓的主人是誰。”
蘇輕宛聽罷,心中了然。陸璟說得沒錯,但錦衣衛平日事務繁忙,怎會無緣無故去查一家看似背靠寧遠侯、毫無疑點的酒樓?除非……
她忽然明白了。是那次抓捕晨風時,陸璟對南風樓起了疑心。那場蹊蹺的大火,正好救了晨風,也破壞了他的計劃。
“我來南風樓,是為了傳遞消息。”蘇輕宛直視陸璟,語氣平靜,“既然你早已知道,為何還要帶我出門?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陸璟放下茶杯,目光深深地看著她,蘇輕宛心口狂跳,倏然回過神來,“你是故意以我為誘餌,來抓捕西南的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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