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宛心里酸楚,怎么會這么傻,死到臨頭,都不后悔,竟還給她安排了一條生路,陸璟從未傷害過她,不管是她當他的嫂子,還是西南郡主,陸璟都是一名君子,除了南風樓圍捕時無意中差點殺了她,那也是他職責所在,她卻給他下毒,雖然……
她笑起來,仍是支著頭,沖淡心中的酸澀,“陸大人,你不必驚慌,我給你下的毒,只是會讓你暫時變得很難受,這毒啊……一炷香就能解。”
陸璟困惑,目光落在玉瓶上,蘇輕宛說,“騙你的。”
他松了口氣,又不恥下問,“小五,你把毒下在哪兒了?”
“這么機密的事,陸大人就不必知道了。”蘇輕宛目光看向窗外,“這場雪,下得真大啊,沒完沒了,好像永遠也停不了。”
她聽起來,有些難過,陸璟倏然問,“你……你究竟派人做了什么?”
“放心,我不弒君,他這么惜命的人,身邊總有一堆人,我殺他做什么?”蘇輕宛嘆息,“明知道以卵擊石的事,我不會去做,陸璟,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對他這么忠誠?”
“眾人都說我是因救駕有功,被皇上重用,其實在進錦衣衛(wèi)前,我就見過皇上。”陸璟緩緩說起他和皇上之間的舊事,“我想要給陸家掙功名,想要為父親平反昭雪,所以我去了戰(zhàn)場。我本可以憑借著自己一身本領闖出一番事業(yè)來。可偏偏,那年回京,誣陷我父親的人進京了,且榮升成二品官員,他踩著我父親的尸骨,成就自己的青云路,女兒高嫁進侯府,兒子娶了氏族之女,滿門榮耀,我父親的尸骨卻躺在冰冷的河水里,我怎么會甘心?戰(zhàn)場攢軍功太慢了,慢到我忍不了,可我不知道怎么辦?那時我還年幼,我可以投身陸首輔家,雖然我們旁支血脈很遠,求一求,或許能有一條出路,我太急切地想要報仇,卻又低不下頭真的去求陸首輔。那陣子意志消沉,遇到皇上微服出宮,皇上常年被困宮墻,難得出宮,身邊就帶大公公,竟被京中紈绔欺負。我那時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喝了酒又有幾分熱血,最恨高門氏族的子弟,掄著拳頭就與人打起來,打落他三顆牙齒。那人是寧國公府的公子,有家人撐腰,很快就來拿人,我本以為自己會有一場牢獄之災,誰想到……皇上竟保了我。他帶我去喝酒,問我要不要來錦衣衛(wèi)。我心想既然要低頭,要當狗,我當然要給天下最尊貴的人當狗,所以我進了錦衣衛(wèi)。”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蘇輕宛聽懂了陸璟的話,在陸璟眼里的皇上,和在她眼里的皇上,那是不一樣的。
兩人交談進了僵局,每個人的立場都一樣,那就沒什么可談的,誰也說服不了誰,蘇輕宛也必須要承認,哪怕皇上對淮南犯下累累罪行,他對百姓而,就是一個好皇帝。西南王打西林這么多年,要錢有錢,要糧食有糧食,他非常果斷,知道一定要打服西林,才能保護邊境安定,才能保護百姓安居樂業(yè),他也做到了。
如今和談,更是四海升平,所以當年許多人詬病他心狠手辣殺了淮南一族,后來也不了了之,所以淮南王小郡主撞死在養(yǎng)心殿,對他的名聲雖有損,卻不致命,就像是一顆石頭投進了池子里,學子們的聲音被壓下去后,他又可以高枕無憂。
他也擅長制衡之術,文臣武將都平衡得那么好。
在陸璟看來,殺了他,下一任帝王能做得到這么好嗎?
蘇輕宛冷笑,他對你有恩,是你們的事情,他和我有仇,就是有仇,父母族人之仇,不共戴天,必須要報!
周敬明頂著風雪,一路疾馳,馬蹄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神色慌張,匆匆趕到別院,連身上的雪花都來不及抖落,便直奔陸璟所在之處。
見到陸璟,周敬明大口喘著粗氣,背后冷汗早已濕透衣衫:“宮中出事了!大皇子被人下毒,如今命懸一線。皇上像是發(fā)了瘋,把所有伺候大皇子的人都砍了。陸首輔也進宮了,皇上要你立刻進宮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