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她沒有一次不夢見他對自己道歉的畫面,夢里有過他扯住自己的裙裾痛哭流涕的,有他跪下來的扇自己一巴掌的,說著各式各樣懺悔的話,訴說著無盡的悔恨,祈求她的原諒。
謝易墨好像形成了一種執念。
這些夢境,沖破了她的痛苦,支撐著她走到了現在,而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可她卻聽到了什么?
他只是虛張聲勢地皺了下眉,連做戲都不愿做戲,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謝易墨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明自己已經做好他求她的準備了。
見她不語,安坤榮眼神銳利如膺,“茵兒和宛宛是無辜的,你不要傷害她們。”
遠處在奶嬤嬤的看護下,小姑娘被兜帽裹成糯米團子,跌跌撞撞踩在新雪上,驚起串銀鈴般的歡笑聲。
謝易墨看著眼前這個將妻女護在身后的男人,忽然笑了。
他過來,甚至不是真心實意對她道歉,而是怕她報復他那嬌弱的妻子和年幼無辜的女兒罷了!他是為了一己私利,才過來的,怕她拆散了他的美滿家庭!
甚至站在她面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冠冕堂皇,一表人才。
謝易墨將他的那張臉看了又看,翻來覆去地看,卻絲毫捕捉不到一絲愧疚。
謝易墨氣得呼吸不暢,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靠在了墻上。
憤怒、恨意、絕望瘋狂上涌。
安坤榮見她忽然失控,臉色沒了血色,身子也搖搖欲墜,趕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扶住她,怕她出事,“表妹,你別嚇我……”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上。
謝易墨卻揮開了他的手。
“滾!別碰我!”
雀兒呢?雀兒,她要雀兒回來……
意識逐漸被黑暗蠶食。
眼前男人輕飄飄的到來,便將她拖入無邊的深淵,永無解脫。
安坤榮的手指僵硬在了空中。
他本能地要沖過去,卻在觸及她布滿血絲的雙眼時僵住。
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的大。
他停住,呆立在場。
看著謝易墨因悲痛而扭曲、滿是淚痕的臉龐。
安坤榮神色含愧,滿心的愧疚與無奈,卻不知該如何安撫眼前這個被痛苦吞噬的人。
“雀兒……”
月洞門穿進來了個嫻靜的身影。
“夫君。”
只見周氏正在尋他,看見他站在花盆邊的身影,便含著笑走過來。
她濃密的頭發經過精心梳理,發髻斜插寶蝶趕菊簪,綴著的珍珠隨著她走路的動作微微晃動,面如月盤,著白底繡桂花的衣裳,露出秀氣柔美的頸項。
一看,便是好相與好脾性的書香夫人,說話輕聲細語的,是下人們最喜歡的一類主子,若是你犯了什么錯,這位婦人也只是一笑而過,說“往后不許再犯了”,便一笑而過。
周氏原先還不太確定,走近了看,竟真的是夫君,便提起裙擺,笑容如一寸寸輕盈的月光,“夫君,怎么獨個兒在此處?”
原本正哭著的謝易墨僵硬住了身體。
周氏這時也發現了被安坤榮遮擋住的她,笑容頓了一下,語含驚訝:“墨姑娘?”
本想問對方為何也在這里時,她的目光卻被謝易墨臉上濕漉漉的淚痕給黏了一下。
周氏抓緊帕子,“怎么了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成個淚人?”
見到她,謝易墨忙擦拭去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