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是被謝老太太知道了謝誠寧沒過來的事情,定是會動怒的。
何洛梅深吸一口氣,眼睛都瞇了起來:“什么局,需要他喝這么晚還不回來?”
她開始覺察出有哪里不對勁。
雖說誠寧是戶部的大員,可是近來未免應酬吃酒也太多了吧?皇帝老兒或許都沒有他這么忙。
誠寧未免也太分不清時候了!
何洛梅冷聲道:“繼續去催!”
“這次一定要把三爺給請回來,他若是回不來的話,你們也不用在府中做事了。”
婢女倒吸一口氣,忙說是。
但她卻不敢跟夫人說,三爺根本就不是在酒樓去宴請官員。
可是三爺卻叫她瞞著夫人……三爺私底下給了她好處,當時她故去的老父親需要一口棺材來安葬,是三爺花銀子幫她給擺平的。
所以即使她侍候在何洛梅身邊多年,可是她也幫著謝誠寧瞞著夫人。
待婢女離開后,何洛梅還是覺得不對勁。
誠寧現在越來越忙,可她身為妻子,卻不知道他每日都在忙著些什么!
墨兒出了事以后,誠寧僅僅去看望過一次,自那之后便再沒露過面。
誠寧難道不怕傷了墨兒的心么?這也太過于冷漠了!
他連跟子女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這成何體統?這如何是個稱職盡心的父親?
不行,待誠寧回來,她定要與他說道說道。
這時,蘇嬤嬤過來了,何洛梅還以為她帶來了誠寧的消息。
不想蘇嬤嬤卻是道:“夫人,二公子過來了。說是要去庭蘭居看望一下堂兄。”
聽到是謝易書,何洛梅面上一陣恍惚。
自從上回動手打了書兒勒令他禁足后,她與書兒的關系便變得很尷尬。
親手打了書兒后,她是后悔的,可是她不明白,書兒為何不肯低頭認錯,為何不肯跟他的親妹妹道歉?
此時吹來陣風,讓本就冰寒的庭院更冷了。
何洛梅冷得縮了縮脖子,她突然恍惚地覺得——曾幾何時這個家變得有點不太像家了?
誠寧累月在外邊,回來得越來越晚,與一對兒女越來越不親昵。
她的兒子與女兒也有了嫌隙,變得像陌生人。
何洛梅因為墨兒頂撞老太太的事近來時常去數落墨兒,得到的卻是墨兒對她關上了門。
女兒也對她這個當娘的變得沉默寡,話越來越少。
墨兒心里究竟在想著什么,她一概不知。
何洛梅在想,這個家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不睦,乃“十惡”之一……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但何洛梅轉念一想,墨兒只是一時氣憤,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她們也都是血親,老太太也是她的親祖母,等墨兒這股子氣消了,念及親情,肯定會向老太太服軟認錯的。
何洛梅等了一會,卻不見謝易書過來跟他親自說,于是問:“書兒呢,怎么還沒過來?”
蘇嬤嬤面色猶豫,但還是說出了真相。
“二公子說他無面對母親,便在門外請示,求夫人答應。”
何洛梅心卻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曾幾何時,書兒對她竟疏離生分到了至此?他們不是母子么?
蘇嬤嬤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夫人,要不,你就去跟二公子低下頭,認認錯。”
她在想,二公子和夫人可是血脈相連的母子啊!怎么能相處起來卻形同水火呢?
畢竟當初何洛梅當眾對二公子掌摑,二公子都長大成人了,夫人還在這么多仆人面前掉他的面子,二公子心里沒有怨氣?
她想勸夫人服軟一次。
誰知何洛梅聽不到她說話似的,背過了身。
“就說,我允了。”
說完,何洛梅徑直走回了自己的繡屋。
看著自家夫人倔犟的背影,蘇嬤嬤嘆了一口氣。
……
謝易墨如今看書都會看得很晚。
眼見自家姑娘這個時辰了還在挑燈看書,婢女問:“小姐,今夜還是要看到子夜么?”
“嗯。”
謝易墨以為是菱香在跟她說話,于是下意識看過去。
可見到的卻是張還是有點陌生的臉蛋。
這是她新的貼身婢女雀兒,不是菱香。
對,她忘了,菱香早就被她給送走了……
謝易墨至今還能想起菱香在她腳邊抓著她的裙擺苦苦哀求她的畫面。
謝易墨竟一時傷神。
她也舍不得菱香,菱香是最貼她心的婢女啊,她也不想的啊……可是她不愿留隱患在身邊,萬一菱香之后回過神,發現了那天晚上的異常呢?所以菱香只能被送走,不能怪她啊……
“菱香,你莫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她喃喃自語,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衣襟。
雀兒卻以為她還在提筆寫字,擔心道:“小姐每日每夜不要命地學,怕是會把這么美的眼睛給熬壞的。”
謝易墨卻充耳不聞,手中的筆未曾有半分停歇。
她又如何能停得下來呢?
最近幾次考校的結果,如同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頭——名次竟都排在阮凝玉的后面!
謝易墨不甘,也不愿相信,她實在難以接受阮凝玉竟有如此本事,可是白紙黑字的成績就擺在她的面前。
更何況她從青樓回來之后,她的名次又掉了好幾個,現在許多人都對她的才女之名存疑了。
謝易墨也不知自己近來究竟是怎么了,從前她很有靈氣,名章佳作都是信手拈出,可這會兒她就好像是喪失靈氣了似的,作出來的詩越來越枯燥無味,再也回不到當初。
一寫不出好詩,她就越緊張,越想去硬著頭皮寫,越會焦慮,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桌上點著盞油燈,微弱的燈光將她眼底的黑眼圈、臉上凸出的顴骨全都照得清清楚楚,她近日吃不下飯,又夜夜苦讀,身形愈發消瘦,原本嬌嫩的面容竟添了幾分憔悴。
這時,謝易墨發現外面傳來的動靜。
“雀兒,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雀兒去完很快就回來了,把謝凌出事了的事告訴了她。
謝易墨捏緊筆,堂兄怎么會發生這樣的橫禍?
這樣一來,堂兄離開文廣堂的時日便會變得更早了吧。
當初得知謝凌不再當任文廣堂的先生,謝易墨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稍稍松了松。
何洛梅到現在都不知道阮凝玉名次高于她的事情,她就這樣一直欺騙著母親,每一次面對母親那滿懷期待的目光,謝易墨都覺得愧疚不已。
謝易墨總是憂心忡忡,生怕在堂兄面前露出破綻。畢竟,何洛梅對她向來要求嚴苛,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名次不如阮凝玉,定會失望透頂。
如今堂兄不再在文廣堂任職,她想著,堂兄日后對文廣堂的情況自然不會那么了解,更不會特意去關注她們這些妹妹的考校結果。
念及此,謝易墨松了一口氣。
從小到大,她無論在哪都是眾人眼中的佼佼者,習慣了第一名的光環。
這件事她寧愿爛在肚子里,也不會讓母親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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