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個意思,又是哪個意思?”
阮凝玉眼露嘲諷,那一刻她望向他的眸中,決絕得讓人心驚,“那表哥下一步呢?又要做什么?”
“是不是又要大發雷霆,以你的禮法,又命人來剝去我的衣裳驗身,驗我清白?!”
謝凌心猛地一抽,臉色驟然蒼白下去。
阮凝玉的話就像是扯下了塊遮羞布,她剜開了自己的傷口,突然將那件令兩人都傷心痛苦的事又揭露了出來,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兩人最隱秘的傷口再度豁開。
謝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連他都無法共情當時的自己。
自己竟然為了鞏固所謂的禮制綱常,竟沒有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兄長的憐愛,竟冷眼旁觀,眼睜睜地看著她落入那些老嬤嬤的手中。
那些老嬤嬤是三嬸的奴仆,出手絕不會溫柔,甚至是狠辣。
而他當時,是起憐惜之情了,可卻覺得她有過,便要受過。
他的種種天人交戰,在他沉默的不作為面前,顯得是多么的虛偽可笑。
他如隔云端看眾生,是既得利益者,而表姑娘私奔行為卻是挑釁了他背后世家的禮教與權威,也就是她觸動到了他的利益,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任其發展。
后來,結局便是他看到了那方雪白帕子上,落了一灘鮮血。
謝凌多么恨不得回到當初,如果他當時攔下了,那么整個謝府都無人敢動她!可他沒有!沒有!那時候,他以為那是一個習以為常的平凡日子,艷陽高照,日暖風和。
謝凌衣袍在朔風中獵獵作響,身子就像是定格在了原地,心痛到說不出一個字來。
見他沉默,神色晦暗不明,阮凝玉卻誤以為他沒有任何悔意。
于是冷笑一聲,上前,竟是來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他這般親近。
阮凝玉卻是將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解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刺人眼。
阮凝玉揚眉輕笑,眼底盡是譏諷,“表哥是不是還要繼續驗我的身?既如此,不若我現在便脫給表哥看吧,免得回府再驗明,興師動眾的,倒省去了麻煩!”
“還請謝大人用你那把規矩尺子,量量我哪里臟了!”
寒風卷著她的嘲諷灌進耳膜。
那些在心底反復演練的解釋,那些掙扎著想要挽回的念頭,此刻都成了自我感動的遮羞布。
眼見她真的要解開衣襟。
謝凌被消耗了太多心神,聲音無力,“住手。”
在一片煩躁的混沌中,他的心神被擊潰了,但他努力先穩住她的情緒先,盡管他要讓自己拋卻掉正確的觀念,挖心剖腹般,以好去迎合她,“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也不該那般說七皇子……”
謝凌聲音像是被砂紙反復磨過,他生生咽下了刀子般,喉嚨被扎得血肉模糊,遍體鱗傷。
“若他真能讓你開心,我……不再過問便是。”
只求她別再用這般眼神看他。
阮凝玉指尖勾著半褪的衣襟,雪白肌膚在冷風中泛起細密的戰栗,“表哥當真不驗么?”
“莫不是要等回府后,再尋個由頭說我不守婦德?輕浮放蕩?”
睫毛低垂如簾,卻掩不住唇角譏諷的弧度。
謝凌怒吼:“夠了!”
風停,樹止。
整個天地仿佛被他的怒火震懾,陷入死寂。
謝凌的太陽穴發疼得緊。
蒼白的指尖在袖中死死掐進掌心,血絲順著指甲縫蜿蜒而下。
他聽不得表姑娘用這般不堪的詞來作踐自己!那無疑是往他原本已千瘡百孔的心口再捅上一刀!
心口每道裂痕都在流血,滲著血珠。
但如果她的目的,便是為了報復他當初對她視而不管的行徑,以此來絞碎他殘存的理智,將他給逼瘋的話。
那么,她成功了。
謝凌長長的睫毛垂下去,眼尾弧度也是下壓的形狀,遮住了里頭所有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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