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凌目光落在臥在云棲榻上的表姑娘,新換的裙裾裹著盈盈一握的腰肢,烏發松松散在背后,更添幾分朦朧柔媚。
他的眸色忽明忽暗,最后回歸一片化為烏有的平靜。
只有她睡著的時候,他才可以好好地看看她。
謝凌喉間溢出一聲嘆息。
他也知道,自己的怒氣毫無道理,他甚至都沒生氣的資格,又怎么可以去指責她?
他對于表姑娘而,只是一個應當保持距離的兄長,在他失明的時候,她更沒有義務陪在他的身邊,盡管每一次她都不來。
可是,謝凌還是控制不住地失落,心有不甘。
“情”這一字教人無力,令他狼狽又可笑。
正因為她不愛他,所以一切發生的事情于他眼中,都成了他去“恨”她的理由。
他恨她避而不見的神色,漫不經心的回應,更恨她將他當做空氣。
恨意與愛意在胸腔里糾纏作一團,卻又令他甘之如飴地沉溺在這扭曲的執念中。
謝凌冷靜下來,看著她入睡。
……
不知睡了多久。
阮凝玉睜開眼睛。
眼見陌生的環境,在意識到自己正置身何處時,阮凝玉很快清醒了,她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身上的衣裳。
完好無缺。
轉了視線,便見到榻邊的謝凌。
她很快收回手,怕他見到自己這個尷尬的舉動。
她竟然睡著了?
她原來在他身邊竟也可以安心地睡著。
或許她潛意識里,還是將謝凌當做溫和可靠的兄長。
“什么時辰了?”
看向窗外,便發現天色不早了,正是黃昏。
謝凌手里捧著書卷,“表妹睡了一個多時辰?!?
阮凝玉頭皮發麻,他就這么守了她一個時辰?
她不敢過問。
看來賞梅宴要結束了。
于是阮凝玉從榻上下來,作勢穿鞋,她要離開,她現在就想擺脫他,一刻都不想呆在他的身邊。
“時辰不早了,表妹該和表姐她們回去了?!?
謝凌卻翻過了一頁書,“堂妹她們已經回去了。”
“想必堂妹們的馬車,現在已過朱雀門?!?
阮凝玉怔住。
謝凌抬眼看來。
“表妹若要回府的話,只能委屈表妹,與為兄共乘一車了?!?
話落。
謝凌余光瞥見,阮凝玉原本給自己穿鞋的動作頓住了。
她手里的是染以香料的金縷纏枝繡花鞋,此時一截玉足正露在外邊,如夢中般小巧精致,透著珍珠瑩白的光澤。
謝凌看了一眼,想到這是表妹的玉足,快速收回視線。
阮凝玉穿好了鞋。
如今自己再不樂意,也只能坐謝凌的馬車回去了,除非自己想親自走回去。
阮凝玉氣得很想掐一把自己,為什么這么能睡。
謝凌這是把她的退路都給堵死了。
她的臉色黑了下去。
謝凌瞥了她一眼,能感覺得出來她并不情愿。
他眸色微沉,卻被他很好地掩飾了,像一滴水落入湖泊,激不起波浪。
暮色落了宮墻。
阮凝玉出來的時候,蒼山給她雙手捧上了件藍色斗篷。
“表小姐,待會天黑風急,將這件斗篷披上吧?!?
阮凝玉掃了一眼,發現慕容深給自己的云錦大氅已經不見了。
而這件斗篷邊緣繡著金絲海棠紋。
她不想冷到自己,于是動作利落地披上了。
“我的婢女呢?”
蒼山早就知道她定會過問這個。
于是垂首斂目:“回表小姐,方才府里遣人來喚,說是表小姐的海棠院著了火,便讓你的丫鬟先隨馬車回去料理了。”
“……”
海棠院著火?
你確定?這么冷的天?
見到表姑娘輕輕挑了眉,目露懷疑,蒼山假裝沒看到,后退在一邊。
阮凝玉冷笑,對于蒼山,她肯定是問不出什么的。
于是她轉頭看向身后的男人。
就這么巧?
她甚至合理懷疑,海棠院走水就是眼前的男人設計的。
察覺到她狐疑的目光。
謝凌抬眼看她,目不斜視,平心靜氣。
就仿佛他皎潔如月,清曠超俗。
阮凝玉看了一會,在心里冷笑。
裝吧!誰能裝得過他?
如果不是她發現他房中私藏她那支金簪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發現不了。
他裝得太好了。
可現在,阮凝玉卻不想捅破他。
她發現比起揭穿他,看著他對自己愛而不得才是更好玩的游戲,或許她心思不正常,就是這么的惡趣味。
他既然要裝作不是他設計的,那么她自然要好好配合他才是。
阮凝玉收回了目光。
見表姑娘沒懷疑上主子,蒼山松了一口氣。
移步到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