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蒼山頭疼的是,一路上無論大公子說了什么,表姑娘都沒有一句過回話。
久而久之,謝凌便閉口不了,神色也淡了下去。
蒼山提心吊膽的。
宮門依然停了輛寶頂華蓋的馬車,車幔上銅鈴輕晃。
馬車很高,需要人扶著。
男人出行很少帶丫鬟。
眼見她要登車,謝凌潛意識存著服務于她的觀念,她是高于他的。
暮色浸染的天色下,謝凌自覺上前,向她伸出了胳膊。
“表妹當心。”
阮凝玉看向他。
謝凌垂眸,從容自若。
她卻轉頭,無視他個徹底,借用了下蒼山的胳膊,而后使了點力氣,就這么登上了馬車。
蒼山后知后覺,嚇得抽氣,表小姐這是要害死他嗎!
謝凌袖中骨節分明的指節微微收攏,目光則緊鎖著他適才被阮凝玉搭過的手臂。
蒼山更是不敢去看大公子的臉色,頭低得很低。
謝凌轉身,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后,阮凝玉合目,還是不愿正眼看他。
再好脾氣的一個人,這時候也繃不住了。
謝凌坐在她的對面,聲音沙啞。
“表妹還要不理我到什么時候?”
阮凝玉:“表哥想多了,我沒有不理你,我只是身體不舒服,不想說話。”
她以為他會信么?
謝凌攥手。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挫敗感。
他看著她那張精致絕美的側臉,心里仿若抓住了什么。
謝凌擰了眉,“表妹可是在怨我,沒有救你?”
“表哥說的什么話,許姑娘可不就該是表哥該舍命相救的佳人么?表哥能英雄救美,那是許姑娘的福氣,也是表哥的情分。我呢,可不敢肖想表哥的救命之恩。”呵呵。
即使她掩飾得再好,然眼波流轉著冷意,說話字字帶刺。
謝凌便明白了。
可他卻長眉擰成死結,“我跳入水中,要救的人是你。”
他發了瘋般扎進寒潭,嗆著冰水也要去夠那抹月白色裙裾。
他以為她知道。
阮凝玉氣笑:“表哥真會哄人!你分明——”
未說完,她突然僵住。
她突然想起來,當時她距離許清瑤比較近……而她潛意識里只覺得謝凌來救的是他的謝夫人,便沒有懷疑過。
阮凝玉的怒火凝固在了臉上。
難不成,是真的?
阮凝玉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她垂下眼簾,誰知道謝凌是不是在胡謅騙她?反正她又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話語權在他那,難不成他一說,她便要信他么?
見著她這副模樣,謝凌眸里劃過了冷意。
她還是不相信自己。
她路上的行徑,還有她此刻的態度,都將他的心扎了個千瘡百孔。
他垂眸凝視著她,眼底翻涌的情緒在剎那間盡數凍結成霜。
“既如此,便當我從未說過。”
他心里有氣,為何他在她眼里總是這般不堪,她為何常用最惡意的念頭來揣測他,一次次地猜忌他,為何他怎么樣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只要她一句簡單的關心,便已知足。
他從失明到恢復,她都沒有過來關心過他一句。
他冷冷盯著她,下頜緊繃,喉結幾次滾動,卻始終沒吐出一個字。
謝凌合上了眼。
阮凝玉知道他沉默不語時,便是在刻意壓制怒意,連眉眼覆著層化不開的陰霾。
原來謝大人也是會生氣的。
阮凝玉知道自己這件事并不占理,可是她也絲毫沒有打算去哄眼前這個男人的打算。
她側過身,合上了眼,她還想再休息一下。
就在她腦袋昏昏沉沉,差點就要睡著時,她卻又留了個心眼。
她忽然很好奇,她睡著的時候,謝凌會干什么。
她沒去“哄”著他,他是獨自在那消化了怨怒么?
阮凝玉屏氣凝神,于是裝模作樣地假睡起來。
時光流逝,她熬到最后一絲清醒都要消失時。
男人的修長手指懸在她滑落的斗篷上方,猶豫片刻后,終是輕輕將披風重新攏好。
慢慢的,在她的心跳聲中,他的指尖又不經意間掠過她散落的發絲。
阮凝玉嚇了一跳。
接著他便環住她的膝彎與后背,將她穩穩抱起。
她毫無防備地倚在他懷中。
正當她以為他要對她做什么時。
青色廣袖掃過軟墊。
謝凌將她輕輕放在臥榻上,窗外月色朦朧,將二人的身影溫柔籠罩。
他為她掖好被角,手指穿過,整理了下她的如云青絲,長指又從她的眉,一路撫摸過她的臉頰,動作輕緩,像在觸碰易碎的琉璃,清冷又眷念。
掖完被角,她聽到了衣擺窸窣聲,影子要離去。
阮凝玉松了一口氣。
這時。
她的嬌唇落下一片溫熱。
一觸即離。
阮凝玉驚得手指攥緊,在耳邊全是自己如雷的心跳聲里,混進了一句謝凌的嗓音。
“你何時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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