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墨睡了很久。
這天她清晨醒來時,勉強有了點精神氣,雀兒見她神色比之過去好了很多,也沒有再昏昏欲睡,心里很是歡喜。
用完碧粳粥后,謝易墨看了眼窗外。
雀兒見狀道:“小姐好久沒出門過了,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是件好事,奴婢陪著小姐出去走走吧?”
謝易墨皺眉,想拒絕。
卻架不住雀兒在旁再三勸說,終是動了心——也好,出去透透氣吧。
說不定能讓自己好起來。
見小姐終于肯出門了,雀兒很高興,忙收拾妥當。
雀兒帶著小姐來到了。
主仆二人剛轉(zhuǎn)過回廊,忽聞前方傳來孩童的笑聲。
雀兒一愣,府里何時來了個小女娃?轉(zhuǎn)念間,她想起前陣子夫人的娘家人來到府中暫住……
想必,那便是小姐的表嫂,周氏的女兒了。
雀兒見過那個小小姐,粉雕玉琢的,頭發(fā)烏黑柔軟,經(jīng)常綁著兩條紅絳帶,妥妥的美人坯子,府上的丫鬟都喜歡逗她玩。
一想到小姐最喜歡小孩了,于是雀兒便笑道:“那不是小姐的外甥女,宛宛小娘子嗎?粉團子似的模樣,瞧著就招人疼!小姐去陪她玩玩?”
沒想到,她卻見到了小姐比鬼還白的臉色,在陽光下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雀兒嚇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謝易墨不說話,死死地盯著前方的一幕。
她知道表哥和周氏的女兒宛宛,生得很可愛,上回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她便見過了。
小孩子就是調(diào)皮,嬤嬤喂吃飯的時候,那雙葡萄大的眼睛還會古靈精怪地看向別人,含著半口粥的小嘴微微鼓起,看到她時,還對她擠眉弄眼的,一邊還不忘晃動著腦袋。
可謝易墨卻笑不出來。
因為宛宛跟她的仇人,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明明知道孩子無辜,可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卻如潮水般難以遏制,她別開臉,不敢再看那張與仇人相似的面孔,生怕下一秒,那些拼命壓抑的情緒就會決堤而出。
而此刻,宛宛在那里捧著蹴鞠玩,那里不止有安家的婢女,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他寬闊的肩膀仿佛能為他的女兒擋雨,他蓄著須,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長相周正。
謝易墨死死地盯著,猛地抓住雀兒的手。
“快走!”
她不能呆在這里!
快走!快走!
雀兒感受到小姐的掌心很快滲出了冷汗,心里更是一驚,她知道小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明顯不對。
一個東西卻滾了過來,輕輕碰了下謝易墨的腳尖。
謝易墨低頭,便見蹴鞠已然滾到了自己的繡花鞋前。
“宛宛的蹴鞠!宛宛的蹴鞠!”
奶聲奶氣的呼喊裹著風撲來,帶著糯米糕般的甜膩。
謝易墨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還沒來得及跑走時,小孩藕節(jié)似的軟糯胳膊便抱住了她的雙腿。
謝易墨僵硬住了身體。
女孩卻咯吱咯吱地笑,如同百靈鳥,眼睛亮晶晶地仰望著她,“宛宛抓到你了!”
“漂亮姑姑幫宛宛撿球球好不好?”
小孩子的眼眸干凈得像溪流,沒有一點雜質(zhì)。
“宛宛好像在哪見過你。”
謝易墨猛地別過臉,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雀兒,把孩子帶走!”
別讓她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對宛宛沒有怨念!她知道眼前這溫熱的小身子無辜,可是宛宛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為什么偏要讓她看見?
謝易墨無法克制心底翻涌的驚惶與憎惡。
見到她,自己就會想起那張曾讓她無數(shù)次在噩夢中驚醒的臉!
可沒想到,對面的藍袍男人卻騰地起身,向她走了過來,他雖年過三十,然身上有著儒雅書生的氣質(zhì),謝府里的丫鬟都會偷偷看他,如同從高山流瀉下來的一片清風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