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青霧竟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還將大公子藏在盒子里的紙條給弄不見了,蒼山便氣不打一處來。
眼見謝凌面色駭然,現在就要馬上見到青霧。
蒼山也不敢耽擱,便急急忙忙地去找青霧了。
結果在府里問了一遍,都道青霧上回挨了謝凌的罵,面子掛不上去,便找自己當管家婆子的姨媽,請假回鄉下的家小住幾天去了。
因青霧是自己的外甥女,管家婆子便偷偷給她行了方便,其他仆人都不能請假這么多天不干活的。
誰能想到這會兒,謝大人竟然著急要見青霧。
管家婆子一聽,臉都嚇白了,就怕被謝凌知道她是偷偷給青霧開了后門,給自家親人行方便的事。
眼見她支支吾吾的,臉蛋漲紅,就要給自己開脫。
蒼山可不管她這些彎彎繞繞的,眼見青霧不在,她還在抖機靈,他便沉了臉道:“眼下公子急著要見青霧,你可早點把你那外甥女給帶回來!若讓公子等急了,你們姨甥二人往后都不用府里做事了!”
管家婆子一聽,那還得了?
府里的事都不管了,趕緊找了另一個嬤嬤幫她照料著,便急急忙忙地乘了輛馬車去鄉下去將青霧給帶回來。
蒼山回去稟報了這事。
謝凌倒沒說什么。
只是心里更覺得是青霧弄丟了他的紙條,心虛之下才跑到鄉下躲避風頭,因此對此人更加反感。
……
秦王安王前往山東賑災,已過去了幾日。
待朝廷的人到了山東后,才發現雪災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災情涉及范圍太大了,物資一時半會都來不及準備。
可沒想到,慕容深卻表現得很好。
山東民不聊生,災民哭著請求開倉放糧,戶部撥下的賑災銀卡在黃河冰面下,而周邊州府送來的文書,不是說府庫空虛,便是以路途艱險為由推諉。
慕容深卻自發地將王府田莊變賣,又典當了許多財物,竟然迅速換得三千石粟米、五千雙棉鞋,而后又發動青州商戶捐出千石麩皮,短短幾日便設立粥廠、施藥局,每日派醫官巡診凍傷流民。
在山東寸步難行的情況,慕容深又能讓災民每日有粥可喝,極為難得。
慕容晟怎么也沒想到,慕容深為了賑災竟然這么的舍得,用自己的銀子白白送給那些窮酸百姓。
慕容晟心里著急,在七皇弟的刺激下,便也急急忙忙買了不少物資,以他的名義捐給朝廷下發到百姓的手頭上。
但他所做的這一切,比起慕容深來,卻是有些不夠看的。
他勉強湊出的捐贈數目,相較慕容深整船整船的糧草,確實寒酸。
一旦你捐款多了,便會襯得旁人捐款少了,慕容深這一舉不僅得罪了他,還得罪了不少達官貴人。
每當大明出現災情,捐少、捐在一個數額內都是朝廷官員私下默認的事情。
大家都捐得不多不少,皇帝也就說不了什么。
可慕容深呢?他安的什么心?父皇把賑災的事情交給了他,他就這么急切地想要居功討賞么?!
慕容晟氣得不輕,又舍不得花銀兩,如今太子之位空懸,他的銀子不僅要用來養私兵養情報線,還要和官員應酬拉關系,樁樁件件,哪一處不需要使銀子?
也就慕容深這個傻子,白白倒貼這么銀子。
他才不會學這個傻子一樣!
慕容晟的幕僚見他著急,便過來道:“殿下不用著急,秦王再怎么忙活,到時攜宮回朝時,殿下頂替了他的功勞便是。”
慕容晟摩挲著腰間羊脂玉佩,眼中閃過陰鷙:“當真可行?”
“殿下只需在官道設卡。”幕僚湊近,壓低聲音,“秦王帶著流民隊伍返程,必然疲憊不堪。屆時以‘查驗私貨’為名扣下秦王的糧車,用殿下的名字寫在賬上,對外宣稱是殿下提前籌備的賑災物資。”
慕容晟心里微癢。
“萬一被查到了怎么辦?”
幕僚:“殿下只要將那押運糧車的文書偽造,便能神不知鬼不覺了,屆時秦王賠了銀子,又成全了殿下的美名。”
慕容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難不成就這樣讓慕容深攬下了所有功勞,就這么進宮領賞么?
明帝本就因為慕容深的身世,對他留有幾分愧疚,如果慕容深就這樣進宮,那么父皇對他的寵愛只會只多不少。
而這幾日,懷著這樣心思的慕容晟就在山東縣衙里,看著慕容深在人群里施粥。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鵝毛大雪,道路被積雪阻斷,百姓們蜷縮在破舊的房屋中。
寒風如刀,刮得人臉生疼,雪花落在了慕容深的肩頭。
眼見路邊草簾內,老人們裹著單薄的被褥,孩童們個個凍得小臉通紅瑟縮在角落,他們見到他帶著官員走了過來,皆用一雙雙瑟縮又麻木的眼睛看著他們。
慕容深內心扎痛,竟不顧侍從的勸阻,將自己身上的狐裘脫了下來,披在了其中一孩子的身上,那孩子的母親連連向他磕頭道歉。
慕容深看著他們,溫和道:“莫怕,朝廷賑災的糧食很快就要下來了。”
他的聲音在風雪中格外清晰有力,與半年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七皇子大相徑庭。
相反,慕容晟則站在他的后方,穿的最溫暖的赤金蟒紋鶴氅,像不是來賑災的,倒像是來游山玩水的,他不同于慕容深融進了當地的災民,慕容晟走到哪,都用一錦帕捂著口鼻,他倒是很佩服自己這個七弟敢去接近這些渾身散發著臭味的刁民。
慕容晟有點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請旨過來了。
他扭頭,便見慕容深看著這些路邊饑寒交迫的災民,眼里竟露出不忍出來。
慕容晟見了,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譏諷道:“七弟這副菩薩心腸,倒讓本王想起件趣事。可這也不是在宮里,父皇不在,你就沒必要再繼續假惺惺了吧。”
慕容深行走的背影頓住,他一聲不吭的,并不理他。
慕容晟卻以為自己是戳中了他的傷心事,便繼續道。
“七弟莫不是見著這些蓬頭垢面的賤民,便想到了過去自己在冷宮里乞食過活的日子,畢竟乞兒見乞兒,自然感同身受嘛。”
誰知他這番話沒中傷到慕容深,反而讓周圍空氣驟然凝滯。
此時跟在他們兩個王爺周圍的都是山東的一些父母官。
眼見慕容晟竟這般口出狂,不僅將賑災視作兒戲,還拿天災當做中傷他人的玩笑。
這些人里雖然有些是安王黨派的,但聽了慕容晟的話,心里都寒了起來。更何況陪同的人里,也有不少是從基層爬上來的貧家百姓。
慕容晟并不知道賑災不僅是金銀堆砌的排場和權勢,更重要的是靠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