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殺你舅舅不算,還要如此侮辱蕭家……該死!”
這一天,大壽宮宴散得很晚。
大長公主宴后留了下來,在慈安殿里陪承慶太后說話。
承慶太后看她欲又止,會心一笑,輕輕抬手,示意宮人擺上茶點(diǎn)。
“他姑母,有話便直說吧,你我是自家人,不用藏著掖著。”
承慶太后微微靠在椅背上,卸下太后的莊重威儀,神色看上去很是疲憊,但語氣親切和藹,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姑嫂。
“唉……”
大長公主長嘆一聲,撥弄著那串翡翠十八子,幾番猶豫,才緩緩開口。
“這幾年我年事漸高,人也快老糊涂了,好多事呀,都力不從心。若是說得有什么不對,太后擔(dān)待著些……”
大長公主的年歲,比承慶太后大了許多,滿頭銀發(fā)看上去蒼蒼然,但目光卻精明矍鑠。
承慶太后微微皺眉,將熱氣騰騰的茶盞推過木案。
“哀家和你相知已久,親如姐妹一般,怎會與你見外……”
大長公主神色稍緩,這才微微傾身,壓著嗓音道:“聽人說,薛家九姑娘容貌秀麗,才情出眾,及笄不到一年,還是一朵鮮嫩嫩的花骨朵呢。讓她為魏王續(xù)弦,也不算委屈了王爺……”
承慶太后輕抿一口茶,目光落在大長公主身上。
前陣子薛家倒是有意結(jié)親,可她并未應(yīng)允。
一是薛家已經(jīng)出了一個(gè)王妃,她心里有所忌憚。
二是李炎懶散不羈,不想再娶個(gè)正妃回去,受其約束……
她微微思慮一瞬,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中的茶蓋,笑嘆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早就不插手小輩的婚事了。你也是,一把歲數(shù)了,享享清福得了,何必操這些閑心?”
大長公主神色凝重地看向太后,語氣透著深意。
“薛淑妃的事,到底是薛家受了委屈。”
說罷她低頭飲茶,就像看不見承慶太后驟然煞白的臉。
當(dāng)年薛氏的死,太后又何嘗不知個(gè)中隱情?
但當(dāng)時(shí)的大長公主說服了她。
太子繼位,以李炎的人品德行,恐怕難有容身之地,勢必討不得好。而端王為人親和,宅心仁厚,將來兄友弟恭,對子孫后代而,都是福分……
她最終睜只眼閉只眼,選擇了沉默,任由流蔓延。
如今大長公主是想用聯(lián)姻來安撫薛家,化解薛妃之死的危機(jī)。但他們養(yǎng)在靖遠(yuǎn)侯府那個(gè)孩子,也是魏王惹下的爛賬。
薛四未解決,再娶薛九,只怕難以收場……
承慶太后不想依從大長公主。
可是,當(dāng)年坐上了大長公主的船,現(xiàn)在很難再獨(dú)善其身……
三更的梆子響了。
薛綏站在屋檐下,看著牛毛般的雨點(diǎn)從夜色里飄過來,她微微抬手接上。
雨絲落在她白皙的手心里,仿若凝結(jié)的珠花。
涼意瞬間蔓延。
站了片刻,只見靈羽撲棱棱地飛來,翅膀在雨中劃過一道弧線,從容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咕咕……咕咕……”
鴿子的叫聲在深夜寂靜的庭院,好似輕柔的琴弦。
薛綏側(cè)目而笑,心疼地把它帶回屋內(nèi),讓小昭拿了軟布過來替它擦拭。
“瞧瞧,鬧這一身水……”
聲音未落,她的目光落在鴿子的腳環(huán)上。
有信!
薛綏輕輕取下信筒,微怔。
是東宮的消息,字卻不是李肇所寫,兩行歪歪斜斜的字跡,好似狗尾巴掃過,像來福的口吻。
“主子被灌酒,舊疾復(fù)發(fā)。幽篁居。”
她神色一緊,思忖良久,讓如意替她更衣出去……
剛推開檀秋院的大門,就見李桓帶著兩位隨從,負(fù)著手緩步從夜幕中走來。
“夜深微雨,夫人打算去哪里?”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