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讓她盯住薛六,可她卻讓薛六放了單,若是在普濟寺里出了什么事,她不好向李桓交代……
翡翠不以為然,扶住她往里走,“王妃莫要多想,盡顧著自己的身子便是,別為這些瑣事操心。”
薛月沉無奈的點點頭,心里很不踏實。
薛綏去普濟寺的后山竹林里,轉(zhuǎn)悠了一圈。待了約莫半刻鐘,才從竹林小徑下山,繞道去幽篁居。
天空陰沉沉的,越來越暗。
烏云層層疊疊的堆積,還在半路,綿密的雨,便好似銀亮的細針,紛紛揚揚地傾灑下來……
來福頂著雨拎著銅壺進來,想為主子續(xù)水。
桌上沏好的茶,水汽氤氳,未動半分。
太子殿下坐在案幾前,擦拭佩劍,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殿下……”
窗欞輕響,打斷了來福的話。
他警惕地掃過去,正要詢問,便聽李肇冷冷開口,“下去吧。”
“是。”
“關(guān)好門。”
來福不敢再逗留,應(yīng)聲后退下去。
門剛合上,窗戶便在風中吱呀一聲打開。
薛綏迫不得已,也嘗試了一下翻窗的滋味兒,裹著雨霧和濕氣進來,發(fā)間還沾著一抹草屑,模樣卻是俏生生的,雙眼明亮,風姿較往常更顯靈動神韻。
李肇抬眼,冷笑。
“夫人倒是悠閑,普濟寺的經(jīng)可抄完了?”
“是不及殿下勞心。”薛綏拂去頭上的草屑,瞥見案幾上的金創(chuàng)藥瓶,嗅了嗅空氣里的藥味,又望向李肇的肩胛。
“殿下的肩傷還沒痊愈?白日里看你,倒是沒察覺出來……”
李肇眼底冷峭,“明知故問,裝什么大尾巴狼?”
薛綏跟他熟識了,便少了許多禮數(shù),見他沉臉端坐,默默拭劍,不肯理睬她半分,心知是為了那夜沒來幽篁居的事生氣。
笑了笑,她不慌不懼,慢悠悠坐下來,便探頭去看他案頭的公文。
“不是說情絲花發(fā)芽了?我來瞅瞅……”
李肇伸手將她眼前的一封密信奪過來,順手扔進火盆。
跳動的火光襯著他陰沉的臉,神色冰冷。
窗外驟起的涼風,吹得火光劇烈搖曳,幾欲熄滅。
四下死寂。
薛綏的手落了個空,輕挽袖口為自己斟了杯涼茶,不客氣地飲下,才慢條斯理的笑他。
“太子殿下這般謹慎,是不拿我當自己人啊?藏著掖著,如何聯(lián)手破局?”
李肇垂眸撥弄劍穗,仍是不理。
薛綏抬眼,“不過是神臂營器械核驗的事,殿下不讓我看,我便不知道嗎?”
“夫人知曉的,未免太多。”李肇眉目微寒,突然手腕輕轉(zhuǎn),那把寒光凜冽的寶劍劃出一道冷芒,穩(wěn)穩(wěn)抵住她的咽喉。
動作凌厲,力道卻輕柔得仿若情人的觸碰。
“不怕孤滅口?”
薛綏眼皮微微一跳。
男子清洌的氣息混著屋內(nèi)燃香的裊裊余韻,闖入鼻端。
那夜她綁李肇用的絲絳,此刻正系在他的腕間,好似一種無聲的羈絆,帶起隱秘而撩人的回憶……
薛綏不退反進,朱唇幾乎貼上他下頜。
“西茲王的狼子野心,難道不是比我更該忌憚的?”
溫熱而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胸腹間似有一團烈火肆意撕扯,莫名的躁動急劇攀升。李肇身體僵硬,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
片刻才回過神來,猛地將她推開。
“你到底要如何?”
薛綏整了整衣衫,不緊不慢道:“我要殿下助我,揪出西茲王在上京的爪牙。”
李肇冷笑,“你憑什么認為孤會幫你?”
“就憑殿下也想坐穩(wěn)太子之位,不想讓阿史那的陰謀得逞,毀了李氏江山。”
薛綏目光灼灼,直視他的眼睛。
李肇沉默片刻,忽地叫她名字,“薛平安。”
薛綏老老實實地點頭,垂眸斂袖。
“太子殿下有所指教?”
李肇靜靜地凝視她,那銳利的目光,好似兩簇烈烈燃燒的火焰,要把她鬢邊的碎發(fā)點燃,再在她的心上掏一個大窟窿,將她徹底看穿。
“你費盡心機攪入這渾水里,便是為了成全孤的一番霸業(yè)嗎?”
薛綏:“當然不是。”
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她略了略,微微轉(zhuǎn)動一下腕間的珠串。
“你我共乘一舟,禍福與共,也各取所需。”
李肇眼神復(fù)雜地盯住她,聲音略顯喑啞:“明知孤與你……命運殊途,終難同歸,又何苦涉這刀山火海?”
薛綏一怔。
太子殿下也有自作多情的時候?
莫非以為她卷入朝堂紛爭,是為了與他在一起,還盲目認定,他二人終難同歸?
好笑!
情絲蠱果然害人,看把他愁得……
薛綏仰起頭,正視李肇落寞的目光。
“何須在意前程順逆?天若有眼,天自憐見,命運將你我綁到一起,能走多遠,便走多遠,走一程,算一程……”
李肇喉結(jié)微動,看她許久,“你有幾分把握?”
“七成。”薛綏心知他問的是肅清西茲死士的事,伸出手指比劃一下,“只要殿下按我說的做。”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到外面一陣腳步。
李肇皺眉,“怎么回事?”
一名侍衛(wèi)匆匆進來,單膝跪地,“殿下,瑞和郡主不知為何,跑去了普濟寺,說平安夫人房里藏了西茲細作……”
瑞和郡主?
薛綏心中微驚,和李肇對視一眼。
“我得走了。”
李肇猛然握住她的手腕,燭光打下,映得他瞳仁熾熱。
“莫慌,孤隨你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