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透骨釘突然釘入馬車的廂板。
薛綏回頭,烏頭粉的氣味飄散在風里。
她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扯住小昭的胳膊,裙裾掃過車轅,朝著右側急速翻滾躲避。
小昭怒罵:“卑鄙!”
薛綏吩咐小昭。
“你去包袱里拿避毒丸,一人一顆,捂住口鼻。”
小昭應了一聲“是”,便見薛綏迅速撕下裙擺,撿起一把掉落的刀,身姿如狐,靈動地沖入混亂的戰陣之中。
文嘉掩住口鼻爬上馬車,將母親緊緊護在懷里。
忽然,一道寒芒如閃電般直沖過來,她不及思索,下意識地便撲身護住母親——
預料的劇痛沒來,等她轉身看去,只見陸佑安伸出手臂,擋住了那一枚透骨釘。
胳膊上的血花,濺在他溫潤如玉的臉上。
“陸公子!”文嘉驚呼出聲。
“無妨。”陸佑安雖只是個文弱書生,但他并不愚笨,迅速觀察一下戰局形勢,說道:“這些刺客訓練有素,恐怕是早有謀劃……”
他看向小昭,急急地道:“姑娘,你和平安夫人護送公主和昭儀娘娘先走……我們留下來斷后。”
小昭塞一顆藥丸在他手上。
“你手無縛雞之力,你斷什么后?快上車——”
說著,小昭猛地伸手,硬生生將陸佑安推上馬車。
眾人大驚。
一個小姑娘,力氣竟然這么大?
小昭來不及與他們多說,將剩下的藥丸交給一個護衛軍,而后揮動馬鞭抽打馬匹,對車夫大聲喊道:
“快走!”
“小昭,你跟公主一起走!”薛綏架開兩名刺客的攻擊,刀鋒用力割斷一個刺客的喉嚨,左手同時揚起一把沙土。
“這里有我殿后。”
她不放心文嘉,小昭又怎能放心她?
“不行!”小昭堅決地道:“姑娘在哪里,小昭就在哪里……”
“聽話!”薛綏將小昭推向車轅缺口,反手迅速扯開一個刺客的粗布短打,從里面抽出幾根透骨釘,用力一甩,直直插入一名刺客的咽喉。
她這一套動作,看得文嘉和陸佑安目瞪口呆。
“六姑娘、平安夫人……保重!”
馬車疾馳而去,幾名刺客追了上去……
血腥氣愈發濃重,彌漫在空氣中。
濃郁的夜色籠罩過來,原本那一輪散發著余暉的紅日,此刻已被大片墨色的烏云層層疊疊地掩蓋,仿佛要將人吞噬。
風也愈發猛烈,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
薛綏的出現,成功吸引了幾名刺客的砍殺。
她身姿驕鍵地躲避一招招凌厲的攻勢,身上衣衫已被劃破數處,發絲凌亂地飛舞,如獨自奮戰的孤狼,雖身處險境,卻毫無懼色,每一次騰挪閃躲都帶著戰神般決然的氣勢。
噼啪!
一道閃電,如利劍劃破云層!
遙遠的天邊傳來沉悶的雷聲——
大地在顫抖,仿佛要將這個世界撕碎。
薛綏下意識望了一眼,眼前突然寒光閃過,幾名蒙布刺客好似出閘惡犬,殺向薛綏,數枚透骨釘如流星一般,朝著她的方向迅猛射來——
一枚撞在她發間的青玉簪上,激起碎星似的火光。
“姑娘當心!”小昭紅著眼眶,在車轅前大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片玄色披風仿若自九天之上垂落的墨色天幕,裹挾著凌厲勁風,將那數枚奪命透骨釘盡數籠于其中……
薛綏只覺腰間一緊,身子一個旋身便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清冷的聲音帶著龍涎清香,清晰地闖入耳膜。
“孤來遲了!”
此刻,官道上響起一片金戈鐵馬之聲。
只見東宮衛率俞千山率著一隊東宮鐵騎,雷鳴般呼嘯而來,馬蹄揚塵,東宮旌旗在馬后獵獵作響。
薛綏:“你來作甚?”
李肇低頭:“平安喚我來,孤敢不來?”
讓他派人來,不是讓他親自來。
他是太子。
是儲君。
怎能輕易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薛綏秀眉一蹙,“殿下萬金之軀,不該以身涉險,落人口實。”
李肇劍穗之上,串著沾血的碎布,聞,他斜睨了薛綏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冷光。
“平安布局如此精妙,孤不來親自落子,豈不可惜?”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薛綏耳邊劃過,見她滿臉冷冽,又輕嗤一笑,朗聲叱喝道:
“東宮衛率及眾禁軍聽令,孤奉皇后懿旨,前來護送文嘉皇姐和婉昭儀,哪路宵小敢在孤的眼皮底下找死——殺無赦!”
薛綏一驚,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留活口!”
李肇微微挑眉,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
“慌什么?孤心中有數。”
他手腕輕轉,揮劍斬開那迎面劈向薛綏的凌厲刀鋒,同時臂彎輕攬,帶著她向后撤去。
“護衛隊遇襲,東宮及時營救,待明日朝會,少不了幾份請功的折子……”
薛綏挑眉,“殿下是想說,賺著了?”
李肇纏在她腰間的手,微微一緊。
“孤賺大了。”
薛綏用力推開他,卻覺掌心黏膩,低頭一看,滿手皆是鮮血。
她心中一緊,抬眸望去,這才發現他的肩膀上的云龍紋暈開了一片血色——原來,方才李肇為了護她,硬生生地挨了一記透骨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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