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人說九姑娘自盡,我還不大相信呢。誰舍得尋死,她也不舍得啊。老太太是怎么說的?眼下這局面,可要如何收場才好?”
薛綏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么,逗了逗十姑娘薛月楨,便狀若無意的笑問。
“我三叔呢?”
錢氏道:“近日邊境不寧,你三叔忙著籌備糧草,每日早出晚歸的,人影都難見著……”
三夫人春風滿面,語氣里聽不出埋怨,說罷還朝薛綏擠了擠眼。
“翊武將軍很是看重你三叔,照這情形,過不了多久,就能再升一升了。哎,你說往常,我也沒瞧出他有多大能耐,誰料時來運轉,入了行伍,竟是如魚得水,一日比一日得意了呢……”
“恭喜三嬸。”薛綏嘴角上揚,輕聲恭維幾句,又不緊不慢地說道:
“等三叔回來,三嬸差人知會我一聲。這兩日,我都在梨香院,不走。”
錢氏疑惑地問道:“這是怎么了?可是在端王府受了委屈,怎么突然想著回娘家小住?”
薛綏并未明說緣由,只是淡淡地道:“雪姨娘身子不大舒坦,我回來侍奉幾日湯藥,也好為她調理調理身子。”
“竟有這事?”
錢氏手腕一緊,語氣滿是歉意。
“都怪三嬸疏忽了,這些日子一門心思忙著你五弟的課業,竟沒聽說雪姨娘身子欠安。真是不該……”
“三嬸!”薛綏輕輕反握錢氏的手,眼神溫和地笑,“雪姨娘那性子,你還不了解嗎?她向來不愛麻煩人,哪會讓人知曉,又怎能怪得到你去……”
當然怪不得錢氏。
因為雪姬沒什么大病,這只是薛綏的借口罷了。
那夜荷香亭變故后,李桓把她盯得很緊,不僅出入有侍衛丫頭,薛月沉那邊也打了招呼,不給她單獨行動的機會……
她回娘家,便是想找個機會,與李肇見上一面,瞅瞅他的蠱毒,隨便商議接下來的打算……
當天夜里,薛綏正在梨香院,陪薛月樓和雪姬說話,錦書便匆匆進來,附耳耳語:“四姑娘回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同出門去看。
薛月盈比月前瞧著瘦了許多,身上裹著一件素色斗篷,懷中的嬰孩哭得撕心裂肺,她卻全然不顧,丫頭和奶娘在后面小跑追趕,也趕不上她急切的步子。
她抱著孩子,踉蹌著撲到正廳階前,“咚”的一聲,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哭喊道:
“求父親救我!”
“父親大人,請你救救女兒吧。”
薛慶治將下人都屏退出去,而后關上院門,這才低著嗓子。
“你又要鬧什么?”
薛月盈抬頭,將懷中的嬰兒遞上前去,眼底布滿血絲,神色近乎瘋狂。
“父親,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骨血,是您的親外孫,也是魏王的親生骨肉呀。您怎么忍心讓九妹妹坐享其成,讓我的孩子無名無分……”
“荒唐!”不等薛慶治開口,崔老太太已是怒不可遏的走了過來。
手上的拐杖,恨不得戳到薛月盈的臉上。
“你這丟人現眼的東西!嫁入靖遠侯府,便是靖遠侯的兒媳婦,與魏王再無瓜葛,這些話,休要再提!”
“那我算什么?算什么?”
“你有顧五郎!”
“顧五郎?”薛月盈突然慘笑,像被抽去筋骨一般癱在地上,“祖母,父親,顧介早已不是以前的顧五郎了,他變心了,心里沒有女兒……”
“那也是你的命。”崔老太太冷聲訓斥,“忤逆不孝的東西,你干的那些爛事,若不是顧五郎和靖遠侯府擔待,早該拉去浸了豬籠……靖遠侯府待你不薄啊,還不知足,非得把薛家拉下水,連累得聲名狼藉才肯罷休嗎?”
“那他便可以和平樂公主私通,置我于不顧嗎?”
薛月盈突然尖聲嘶吼,“我親眼看到他,偷偷摸摸進了平樂公主府,一夜不歸……他也親口承認,與平樂公主有染!我要和離,我要去做魏王妃,求父親把這個機會讓給女兒……”
四姑爺和……平樂公主?
屋子里鴉雀無聲。
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誰也沒有出聲。
薛綏望向震驚不已的眾人,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這盤棋,終究是下到了酣處,得圖窮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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