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殿,承暉殿的劍拔弩張便散了。
李肇褪下中衣,露出精悍的脊背。
只見肩胛骨下方,一道寸許寬的棱狀淤痕橫亙著,邊緣腫脹,顏色深得發紫,正是被大長公主的金锏所傷。
“還說無礙?”
薛綏呼吸一滯,示意小昭去取活血化瘀的藥油。
“不上藥,這傷怕是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李肇側過頭看她,笑著打趣,“這點皮肉之苦,換來平安疼惜,值得……”
如意在旁聽著,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去,抿著唇偷笑。
薛綏嗔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將藥油倒在掌心搓熱,然后穩穩地按上去。
“嘶——”
李肇肩背的肌肉猛地繃緊。
不是痛極,而是那溫熱的掌心貼著后背,像有股奇異的穿透力,酥麻又柔軟,順著肌理往骨縫里鉆……
他有點受不住。
“殿下忍一忍。”薛綏只道他疼得厲害,眉頭微微一蹙,指尖力道放緩,由輕漸重,揉按推壓。
“淤血不化開,明日更痛。”
“嗯……”李肇下頜繃起,額角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與方才硬挨金锏都面不改色的模樣判若兩人。
薛綏聽著他壓抑的抽氣聲,唇角微撇。
“這會兒知道痛了?”
“行了,差不多便罷……”李肇咬牙,聲音從齒縫逸出,想阻止她。
“有這么痛嗎?出息!”薛綏有些不解。
“你這婦人……”
每一下揉按都像把溫柔刀,刮得他心尖發顫,偏她還來詰問?
李肇反手向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人拉近些許,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啞得發沉,“再這么揉下去,孤這點定力,怕是要耗盡了……”
薛綏指尖一顫,索性又倒了些藥油在掌心,穩穩施力。
“再痛也給我忍著。傷不好,如何應對蕭琰起兵?”
她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
“叛軍將至,一旦京中動蕩,內外夾擊,后果不堪設想……”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踏碎了的寧靜。
“殿下……急報!”
關涯小跑著沖入殿內,抱拳行了一禮,凝重地道:
“殿下!蕭琰當真反了——盡起隴右、云中、河湟三鎮之兵,號稱十萬鐵騎,已拔營東進,沿途張貼檄文,煽動州縣,聲稱……清君側,誅妖邪……這是……這是叛軍的檄文……”
他雙手呈上一卷帛書。
李肇微微瞇眼,周身慵懶散盡,戾氣陡生。
他沒有說話,起身接過來福捧上的干凈衣裳,一邊利落地披衣系帶,一邊冷聲低斥。
“跳梁小丑,困獸猶斗耳。”
系好玉帶,他接過帛書展開。
檄文極盡煽動之能事,指斥李肇“囚禁君父,任用酷吏,寵信妖女,敗壞朝綱”,字字句句,皆將禍水引向薛綏,直斥她為妲己褒姒,是引得天怒人怨、逼反忠良的根源——
“好一個義師……”
李肇怒極反笑,猛地將帛書擲于地上。
薛綏不動聲色地彎腰撿起,掃過那些刺目的字句,竟然看笑了。
“沒料到我薛六,竟有與妲己褒姒齊肩的一日。”
李肇劍眉緊鎖,“你還笑得出來?”
薛綏朝他眨了個眼,帶了幾分戲謔,“有人這么抬舉我,為何不笑?好歹算個美人禍,省得我再費盡心機去證明自己長得并沒有那么丑,也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