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安,能讓你痛的,只有孤。”
薛綏半夜里從噩夢中驟然驚醒,渾身冷汗,已然浸濕了衾枕。
夢里發生的細節,大多都忘了,腦子里只有走馬燈一般,反復回蕩李肇臨走前說的話。
他說的,著實做到了。
那日后,端王府內風平浪靜,一切安好。
沒有人懷疑那一場火與她有牽連,包括李桓。
而袁清杼入宮的消息,李肇在得知后的第一時間,便設法讓她知曉,叮囑她防備。
不讓別人使她痛。
卻咬得她的嘴巴現在還痛。
搞得錦書、小昭和如意三個人,輪番問她是怎么回事……
若說是上火,那傷口不像。
說是自己咬的,怕她們覺得自己瘋了。
找其他借口,三個人都不信。
無奈之下,她只得坦是李肇所為。
好了,這下她們三個人瘋了。
她們說,這是姑娘的初吻,怎能就這般給了太子?
但細細想來,若不給太子,給端王似乎更討人厭。
太子東宮至今沒娶妻納妾,也無別婦,而端王府的后宅,女人們整日爭風吃醋……
這么想來想去,幾日下來,三個人看薛綏的眼神都很奇怪……
“娘的!混蛋玩意兒——”
薛綏罵了句臟話。
舊陵沼那個地方,想不學會臟話還挺難的,但師父面前是不允許說的,薛綏尋常也謹慎行。不過,在這風高月夜的晚上,她輾轉反側,難以成寐后,一想到李肇,便只能奉送臟話了。
錦書睡眠向來淺,聽到動靜,趕忙掌燈進來。
“姑娘,莫不是魘著了?”
“嗯,魘著了。”
“夢見什么?”
“夢見小鬼坐我床頭!”
“呀!”錦書看她神色疲憊,趕忙雙手合十。
“天地清明,正氣昭昭,鬼魅魍魎,速速退散,莫要驚擾我家姑娘……”
一邊說著,一邊用帕子在床側輕輕揮動,如同揮舞桃木劍驅邪的術士法師,嘴里念念叨叨。
薛綏不禁莞爾。
她揉了揉太陽穴,掃一眼窗臺上的靈羽,想到什么似的,對錦書道:“我此刻心煩意亂,全無困意。你去取一個寧神香囊來。”
錦書笑應,很快便將香囊取來,輕輕塞在她的枕下,“姑娘安心睡下吧,說不得明日府里又有熱鬧可瞧呢。”
薛綏輕輕“嗯”了一聲。
“有勞姑姑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檀秋院的夜,靜謐得有些壓抑。
除了兩個剛剛換班的探子,正強打精神,用小木棍撐著沉重的眼皮,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然墜入了夢鄉。
薛六姑娘的屋子里亮了燈。
片刻,又熄滅了。
“苦啊。”
“累!”
“困。”
“誰說不是呢!腰快折了。”
“咱這當差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
“只盼年末,多發些賞錢。”
“兄弟,說起來,做人哪有不難的?就說那太子殿下,平日里瞧著威風八面,實則也不容易。你瞧沒瞧見,嘴巴急得上火,都滲出血絲了……”
“太子不易,誰容易了?”
“端王!端王容易!等老子哪天不高興,再燒他娘的!”
“你先睡會兒,我盯著。”
“……有勞有勞……”
四下里一片死寂,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蟲鳴,更讓這個夜晚,添了幾分靜謐。
薛綏輾轉再輾轉,嗅著香囊中馥郁的藥香,腦子卻清醒得如同白晝。
她小時候便容易半夜驚醒,被噩夢糾纏。
在舊陵沼的那些年,好不容易才調養得好了些,沒想到竟被李肇這一咬,勾起了往昔的夢魘。
再熬一熬!
只要她大仇得報,便能徹底擺脫這一切。
什么李桓李肇李玉姝,全都去見鬼!
在這寂靜的夜里,薛綏的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活躍得肆意馳騁。
胡思亂想許久,不知何時才慢慢睡去……
再次恢復意識,是被小昭憤怒的厲喝聲驚醒的。
“好大的膽子!未經王妃允許,竟敢擅闖薛孺人的檀秋院,這王府里,是沒有規矩了嗎?”
薛綏從床上坐起,側耳細聽。
這時,如意匆匆推門而入。
見薛綏已然醒了,她微微一驚,趕忙上前替她更衣。
“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喚婢子一聲?”
薛綏問:“外面何事喧鬧?”
如意冷哼,臉色陰沉,很是不悅。
“還不是那聽荷居的媵妾柳氏,跑去袁側妃那兒告狀,說姑娘私藏邪祟之物,意圖蠱惑王爺……袁側妃領了好多人來,說要進來拿姑娘是問……”
聽荷居的媵妾?
去找袁側妃告狀?
有意思。
那聽荷居,可是張側妃的居所。
薛綏平靜地看她一眼。
“現在幾時了?王妃可離府了?”
如意道:“回姑娘的話,已經辰時了,王妃天一亮便出門去了。”頓了頓,又壓著嗓子:“小昭說要把他們打出去,姑娘快去看看,可別真打起來了。”
薛綏一怔。
差點笑出聲來。
這個小昭可能手又癢了吧。
她道:“錦書呢?萬萬不可動手。對人要客氣些。”
如意不滿地道:“錦書姑姑在外頭攔著小昭呢。哼,要我說,打一頓也是好的,誰讓他們不客氣在先。”
“她是側妃,即便無禮在先,我們也不能失了禮數。”
薛綏說罷,微微一笑,“我們要以理服人。”
如意撇了撇嘴,沒再多說。
今日薛月沉打小交好的周三姑娘家孩子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