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李桓送走最后一位前來探聽風聲的宗親,剛端起茶杯潤了潤喉,書房的雕花門外便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叩。
“王爺,有自稱是通寶錢莊掌柜的人求見。”
來人一身灰色布衣,打扮尋常,但走路無聲,一看便是練武之人。
他鎮定地朝李桓行了禮,垂首斂目,聲音壓得極低。
“有人托小的給殿下帶一句話。”
他抬眸在李桓臉上逡巡一眼,才繼續道:“沸血散的源頭,東宮已經查到。那被滅口的疤臉張,身上唯一有用的線索,是通寶錢莊開出的五千兩銀票……”
李桓神情微微一變。
“這是有人想拖本王下水?”
他緩緩抬眸,眼睛毫無波瀾。
“還有什么?”
“還說……那些人,手腳狠毒得很。”掌柜的又道:“被逼急了,眼里怕是未必還有親疏倫常,更不會顧及王爺……”
書房陷入一片寂靜。
李桓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幾上輕叩兩下,擺了擺手示意送客。
那人離開,他沉吟片刻才開口。
“向陽。”
“小的在。”向陽應聲,抱拳拱手。
“備些上好的金瘡藥和滋補老參……”李桓淡淡道:“明兒一早,隨本王去探望中書令蕭大人。”
在紫宸殿被當眾杖責以后,蕭文遠便閉門謝客,在家養傷。那傷深入骨髓,纏綿難愈,他已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
天剛大亮,日頭便斜斜照入東墻。
蕭文遠坐在鋪了厚厚軟墊的石凳上,茶蓋磕得砰砰作響。
在石桌的對面,坐著一個身材精瘦的漢子。
他姓屠,是蕭家的死忠心腹,也是蕭嵩豢養多年的死士頭領。
當年婉昭儀西山行宮遇襲和李肇的幾次刺殺,便是出自他的手筆。
“端王那邊還沒動靜?”蕭文遠呷了口茶,眉頭擰成死結。
“哼,他還在等。”屠成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嗤,聲音略帶嘶啞,“等著蕭家和東宮拼個兩敗俱傷,他好出來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癡心妄想!”蕭文遠氣得一拍石桌,牽動傷口,痛得齜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氣,“他不動,咱們就逼他動。大不了,我們在宮門放一把火,就喊——太子謀逆弒父,端王領兵平叛,看他能不能穩坐釣魚臺……”
“不可。”屠成斷然否決,眼神陰鷙地道:“蕭家需要端王這桿大旗。沒有他,成不了事。畢竟是丞相的親外孫,是正經的龍子鳳孫。”
頓了頓,他抬眼看著蕭文遠。
“魏王性子懦弱,倒是可以利用……”
“李炎就是個草包,能頂什么用?”
“草包才好用。”屠成眼中閃過一抹狠光,“等拿到廢儲詔書,捏住端王的把柄,再把李炎推出去頂缸……塵埃落定之時,這江山,還不是丞相說了算?端王?哼,傀儡罷了!”
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
管家慌慌張張跑進來,氣喘吁吁,額上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