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觀云海滔滔涌,俯視松濤綠浪中。
文茵正要作詩時,忽聽見下面啊喲,啊唷的喊叫和呻吟聲。她們急忙向下回望,見周香抱住雙腳,跪倒在地。史英急忙過去,見她膝蓋擦破,鮮血染紅淡綠色褲子,便從衣袋里取出消炎止血草藥給她敷上；血雖被止住,但還邁不開步。史英初步判斷,是右膝蓋骨碎裂,問題不?。√貏e是身在華頂山上,怎能下去沒有辦法,三個人只好輪流地背她。她們雖然功夫不凡,可是在崎嶇山道上,馱一個人下山,確實是不亞于破蛇蟠島、降岐田寨之力。
從華頂山到國清寺,要走幾十里曲折山徑,人人背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到達國清寺已經(jīng)日落黃昏后了。
她們在寺院用過素齋后,雇了幾頂小轎,連夜趕回府城。天臺山到府城近百里之遙,要翻過幾座山嶺,路上少不了歇息,到達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一路上她們未吃一口飯,未進一滴水,早已饑腸轆轆,在街上隨便吃了兩碗米粥后,就把周香送進了藥房。經(jīng)大夫診斷,她確為右膝蓋骨碎裂,此傷十分難療,起碼需要三月半載。
史英她們總算松了口氣,準(zhǔn)備到官驛里好好睡個懶覺。在路上,迎面看見曾陪她們到岐田的女向?qū)Ш歪镎畬⒘中〔?。三女俠見到小彩披麻戴孝,不覺大吃一驚！小彩看到她們,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史英忙問：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黃頭領(lǐng)他們被賈霓殺害了！我的丈夫也被害了！林小彩淚如雨下地說。
怎么會呢真有這等事周芳吃驚地問。
八頭領(lǐng)全部被害了,幸好我沒有去,不然也沒命了。小彩傷心地說。
怎樣被害的文茵問。
賈霓騙黃頭領(lǐng)他們?nèi)ズ驼労染?暗下毒藥將他們毒死后,還砍頭示眾。兩位女向?qū)Ы又鴶⑹隽水?dāng)時殺害他們的經(jīng)過后,說,今日特地趕來是向你們稟報的。
史英她們簡直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義憤填膺,悲慟深切,追悔莫及,恨不得立馬給賈霓一劍封喉。周芳說：就是給他殺了也難解我心頭之恨,天下竟有這等不誠不義、十惡不赦的人！
走！找他去,先給他點厲害看看,這種沒肝沒心的小人！看他怎么對我們說。史英接著對小彩她們說,你們先回永寧去,明天我們把賈霓他們帶到岐田來,向黃頭領(lǐng)吊唁祭奠。
三人走進知府衙門,看見賈霓正和李庸在起草公文。知府見她們怒氣沖沖地到來,心中已經(jīng)明白,急忙擱筆折紙,嬉皮笑臉地站起,說：三位辛苦了,我的太太蒙你們的關(guān)照,深表感謝！
文茵左手一把揪住李庸胸脯,右手啪啪啪地給他三個耳光。因她無比氣憤,一手打去,足有幾百斤力道,把他打得牙鼻出血,面皮紅腫。她喝令道：你給我跪下,如說個不字,本姑娘一拳揍死你！
史英也同樣抓住賈霓胸膛,周芳把劍擱在他的脖子上,說：你必須還我黃延喧等八頭領(lǐng)。把你拉到岐田去,用你倆的人頭,祭奠亡靈！
文茵從案頭上拿來文稿一看,見寫著：
……皇上洪福齊天！奉浙江巡撫指令,本府略施巧計,誘永寧岐田反賊眾頭領(lǐng)下山,來個甕中捉鱉,一舉全部擒獲,當(dāng)場斬了八匪首頭顱,還有一人號稱軍師的柳湘蓮打入死囚中,踏平岐田山寨。從此臺州太平,國泰民安……
文茵雙手發(fā)抖地把文稿遞給史英和周芳,再給賈霓三個耳光后,說：非斬了你不可！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留你何用！
賈霓、李庸挺硬脖子,顫抖不停,生怕她們情緒失控,寶劍割去腦袋。賈霓忙討?zhàn)堈f：姑奶奶息怒,姑奶奶手下留情！都是下官不是,看在親戚、世交的分上,原諒我這一次！
必須在明天,你們當(dāng)時同去的二十個人,全部穿上白衣素服,與我們一起,到岐田向亡靈吊孝！還要給我們做三件素服。如若說句不字,立刻宰了你！史英責(zé)令道。
一切照辦好了！賈霓顫聲地說。
你必須立即吩咐下去,這二十人,一個也不能少,誰若不來,就先砍了誰的頭！周芳嚴(yán)厲地說。
史英勒令賈霓、李庸不得跨出衙門半步。他倆只好老老實實地吩咐下去照她們的話,立即動手趕制白衣素服,務(wù)必在天亮前做好送到。史英還囑其余人,必須在天黑前到達這里,不得有誤。
武官林山聽到南氏報來,說知府被扣在府里,立即帶幾十個官兵前來救駕。剛進門,周芳見著眼紅,就沖上前去,一把將林山揪住,拋到賈霓跟前；文茵再來一腳踢彩球,被踢了回去；史英抓住他的胸部,啪啪啪三耳光,打得他屁滾尿流。外面幾十號士卒,也被周芳腿腳掃倒在地,爬起后個個抱頭鼠竄。
天黑前,那些人固然都到了,看到如此光景,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嚇得半聲不響。史英怒斥道：殺黃延喧他們是誰的主意是你林山嗎是哪個的主意如實招來。
不不,不是我。林山顫抖著說。
是誰的主意到底是誰的主張必須從實說出！周芳問。
是賈知府,是遵賈大人之意。林山如實輕。
本官是奉浙江省巡撫指令行事的。賈霓辯解道。
原來賈霓在三女俠岐田歸來的當(dāng)天晚上,就快馬飛報浙江巡撫,提出以和解為誘餌、行誅斬之目的的計策,巡撫當(dāng)即表示贊成。
史英她們昨天晚上長途跋涉、翻山越嶺、一夜未寐,仍然是精神抖擻,并無睡意。文茵奪過林山手里的鋼刀,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賈霓。至半夜過后,倒是賈霓先打了個盹,晃動一下。文茵以為他要耍花招,隨即把刀架在其脖子上,說：不許動,動一動就宰了你！因而林山他們都只好老老實實地待到天明。
天一亮,固然白衣素服全做好送來了。她們?nèi)舜┥虾?命賈霓他們統(tǒng)統(tǒng)穿上,吃過早餐,即刻動身。府城到永寧,須經(jīng)過多座山嶺,就叫用二十多頂轎子,飛速前行。
到了永寧后,她們命知縣李庸馬上放出柳湘蓮,并帶上白銀千兩,改乘快馬,直達岐田。他們到達岐田,已是下午未時了。岐田百姓看到三女俠穿著白衣素服前來吊喪,無不感激涕零,便領(lǐng)她們到了延喧兄弟們的墳前。
她們見到黃土新墳,急忙跪下磕頭,哭得十分悲傷。周芳淚如雨下地宣讀祭文：
嗚呼哀哉！
大義凜然,不畏強暴,勇反貪官,行道替天。弟兄三千,紀(jì)律明嚴(yán),劫富濟貧,百姓擁戴！胸懷坦蕩,英雄氣概,人人稱佩！試問何罪相見如故,情比兄妹,歸順朝廷,誠把約簽。一九鼎,無怨無悔,八大金剛,陰謀被害。今押賈霓、李庸狗官,認(rèn)罪祭奠,特來吊唁。靈魂超度,祭君升天！慘然悲然！嗚呼哀哉！
岐田百姓,聽周芳痛心疾首地讀完祭文,越發(fā)對賈霓、李庸等狗官義憤填膺。此時,群情激昂,民怨鼎沸,幾個大漢不禁沖到前面,抓住李庸胸脯,吼道：恨不得一拳揍死你！欠命的必償命！接著懲治狗官緝拿兇手的怒吼聲此起彼伏,久久回蕩在岐田山谷。人人沉浸于無比悲憤之中。
這時,天空突然烏云密布,陰風(fēng)慘慘,似鬼哭狼嚎。緊接著狂風(fēng)折枝拔樹,雷聲震耳欲聾,大雨傾盆而下,給在場的人淋得個落湯雞,嚇得賈霓、李庸等魂不附體。
三女俠將八百兩銀子分發(fā)給八位死難家屬,以作撫恤之用；還有兩百兩交給他們,叮囑請來和尚,做七日七夜水陸道場,以超度亡靈。
三女俠如此重義,在場百姓無不贊嘆,也使罹難家屬得到些安撫。
她們回到府城后,再向賈霓要五百兩銀子,作周香療傷所用。周芳說：要你五百兩銀子是客氣了,以后視她病情或許還會向你要的。
是是是！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賈霓畢恭畢敬地說。
你去把牢房門打開,那個匪首王仁我們想帶回蘇州去,交給太太處置。史英正說著,有囚監(jiān)來報：王仁已于昨晚暴病,死在監(jiān)獄里了。
她們接著對賈霓說：你趕快備轎,我們想把周香也帶回蘇州去。
好！下官立即就辦。賈霓說。
什么下官下官的,你是個狗官。文茵說。
是是,是狗官,是狗官。賈霓顫抖地附和。
三人再到藥房,見周香還疼痛難熬,遂叫大夫立即給她換了藥,一語不發(fā),將她抬上轎子上路了。周香掙扎著仍不想回來。
你還想跟這個狼心狗肺的狗官這下也由不得你了。史英態(tài)度嚴(yán)肅地說,我們是來救你的,救人就救到底,務(wù)必要把你交還給兩位太太。
周香乘坐的是小轎,由兩人抬杠,三女俠的快馬只得跟在轎后慢行。當(dāng)行走到大田時,她們看見林小彩與兩位老人已在路上拱手等候了。史英三人急忙下馬,也拱手拜見道：謝謝林姐前來相送！
不是相送,而是前來迎接的！我父母聽說你們是榮國府的親戚,特請四位到我家小敘片刻。小彩說。
各位請了！聽小女說四位乃是湘姐、三姑、紋姨和巧姐的姑娘,難得來到臺州,敬請到寒舍小敘片刻。林之孝夫婦道。
謝謝！我們趕路要緊,急著回蘇州向兩位太太稟報。史英說。
我知道你們心中不快,雖是小女喪夫之苦、我老人失婿之痛,今聞你們到來,如天降貴客,特來邀請,恭候光臨！林之孝誠懇地說。
在林之孝及家的誠心誠意的邀請下,她們一起來到了桃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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