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落下來的卷軸賬單中,上面所有的記錄一目了然。
包括明珠仙子所說今日下午命人來配藥方的日期,上面橫列著多種名字各異的草種類。
外側的人群爭先恐后地探著腦袋,虞餅也不管里面人的神情,抬頭一把抓過剛才小廝配草藥的框子,開始將里面的草藥一一拿出對應。
許思墨作為先前天元宗煉丹堂的弟子,自然認識里面的所有藥材,她心中定了定,也抬步走到最中間,在眾人的目光下,對著拿出的每種草藥給旁人解釋用處。
“我先前在天元宗煉丹堂學習,”許大小姐第一次覺得這身份還有點用處,從兜中拿出先前宗內分配的令牌,展示在旁人面前,“若是拿出的草藥和賬單有所對應,我自會用毛筆標注起來。”
見二人你一我一語開始對照賬單上的草藥和框里的東西,公議堂為首的鹿角長老見情況不對,瞄了眼旁邊明珠仙子不對的神色,正要用威壓將事情終結在此地。
畢竟若是事實暴露,不僅明珠仙子要為剛才的賭注完成承諾,他們中宮公議堂的名譽也要因此損壞。
因為區區一個酒樓老板?
這怎么可以?
鹿角長老抬眸望向跪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小廝,怎么都不明白為何對方突然倒戈。
心中嘆氣的同時,袖袍下的手單伸食指,正抬手轉圈實施靈術的時,一個更兇猛的威壓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咚咚咚——”
猛烈的威壓如同鎖人喉嚨的利器,喘不過氣來的同時,身體四肢也開始顫抖。
是誰?
他可是剛剛步入元嬰!
鹿角長老環顧四周,商鋪房室中就只有個驚蟄大人能和他過過手,可大人站在他們一邊,并無出手的理由。
他白朽的眸光再次探查向外,視線中猛然闖入了橙衣青年。
是秋分大人!
心中一震,鹿角長老瞬間收了攻擊的心思,再隨意往旁邊一瞥,竟又望見了個不尋常的面孔。
這是……
鴻雷上尊?
這位不是早就同上君決裂,發誓不會再踏入中宮管中宮的事了么?
為何又同秋分站在一起,出現在了這里?
額頭滲出滴冷汗掉下,鹿角長老斂眸,自知此次事情已然失敗地徹底,沒有了出手的意思,靜靜聽著堂下兩個女子的一唱一和。
二人將藥框中的草藥和賬單內的一一對應,卻發現了絕大多數的種類都應對不上。
商鋪外圍堵的群眾一陣唏噓,而店內,跪在地上的小廝正在不停磕頭,額頭都已經滲出鮮血,他顫抖地聲音配合上面前一目了然的事實,將被威脅的前因后果道出。
有關商鋪老板和明珠仙子勾結陷害虞老板之事,說得一清二楚。
“……我也是為人所迫,老板說,我若是不按照他們的意思行事,家人就會受到威脅,性命不保啊!”
堂下回蕩著小廝猛烈的哭嚎,令旁人不禁心驚。
明珠仙子咬牙切齒,攥緊拳頭:“你休要血口噴人,倘若真如你所說,你現在又為何要將事情一一說出!”
少女原本嬌蠻天真的話在此刻已然充斥著惱怒和不平。
所有人將目光聚集在跪地遮掩面容的小廝身上,卻無人望見他背過去在下方扭曲的五官和瞳孔。
他的胸膛緊縮,心臟周圍似乎在被個大手無形的掌控住,剛想要做違背對方意愿的事,說相反的話,從心臟出現的絞痛就開始蔓延至全身。
就同剛才在他內心冒出的女聲一般:
“你若是違背明珠仙子的意愿,在此事結束,會連累家人一同死去。”
“但你若是現在違背我的意愿,現在就會被我捏爛心臟死掉。”
“馬上死和現在死,你想要如何選?”
小廝眼前一片昏沉,他不明白為何公議堂的四位長老還在場,這虞老板還是能使出靈術壓在他的身上。
他根本不知道,早在自己接受一萬靈石的那刻,屬于蓮花的印記就悄然刻在了他的五臟六腑身上,就是為了防備擊他的背叛。
虞餅不會將自己的底牌寄托在人性上,她允許讓小廝自己先做出抉擇,當然,若是抉擇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自然會修正結果。
“……這,這是因為我覺得,虞老板她做人不錯,開的酒樓飯菜也很好吃實惠,不該被明珠仙子以權壓人,被趕出萬菱城……”
小廝喉嚨擠壓,萬分無奈地將這話道出,與此同時,喉嚨間泛起血腥氣味,久久環繞在鼻腔,讓胸中很是壓抑后悔,但別無他法。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明珠仙子,在你辯解前,麻煩先給我,還有我的兩個孩子道聲歉,他們不該因為維護我的本意,而被你的人抓入中宮關押,險些丟了性命。”
虞餅正視前方,同咬牙切齒目露不甘的少女對視,平淡溫和的身側氣氛一如從前,但同話語內容顯露的,還有逼仄凌厲的氣勢。
見草藥商鋪內的幾人就毫無聲息,圍觀的人群也知道自己剛才是誤會了好人,紛紛倒戈陣營,為站在里面的虞老板說起話。
“哎,我就知道虞老板不是這樣的人,畢竟她的酒樓高價招收很多同族的人工作,先前草葉木族中毒的小菜園好像也是通過她的幫助才真相大白的……”
有人在人群中嘆息一聲。
而其余人紛紛附和:“對啊對啊,雖然不知仙子為何要攻擊她,但屬實是無妄之災了。”
“若是真背地里有仇有恨直接報復回去就好了,照虞老板口中所,將仇恨移加到孩子身上算什么……孩子何其無辜。”
人群內的風向瞬間變化,虞餅聽著這一切,望向依舊沒有表示的明珠仙子,倒是沒有再逼迫什么,只是望向旁邊的四位長老。
“你們公議堂不查清事情就這般下定我的罪責,是真的證據確鑿,還是礙于明珠仙子的身份沒有辦法反駁違背呢?”她雖然面上掛著笑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中含藏著的冷意,“而后者,是否有違你們公議堂的初衷呢?”
“……”
可即便說到這種份上,堂下的幾人依舊是一片寂靜。
竟無人趕出來將前因后果解釋清楚,或是擔當誤解定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