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他了,那么對他來說,泉子的意義,也早不是那個因為比他早解教兩個月,比他提前找到了工作單位,就會讓他心生嫉妒的泉子了。
而是親如手足,情同骨肉!
百感交集中,還是陳力泉最先作出了反應,他從愣神中一清醒過來,緊接著幾步撲過來,握住洪衍武的胳膊使勁搖晃。
嘴里興奮地喊著,“小武,你回來了,你終于也回來了!”
這一瞬間,洪衍武的眼里有淚花在閃爍。
泉子手上的勁兒不小,一口京腔依然未變,率真、憨直的性子仍和他印象里一模一樣。
三十五年光陰居然都被壓縮在了這一句話里,一切又回到了過去。
泉子,真的安然無恙!
或許是太過高興,還沒等洪衍武作出反應,陳力泉就接著又說,下班后他要和洪衍武去大吃一頓,給洪衍武接風。
他還說,他們可就差“聚德全”沒吃過了,現在他提前出來,已經拿了工資,正好給補上。
可洪衍武想了一想說今天不行,因為自己還沒見著媽,他讓陳力泉下班和他一起去洗澡,然后一塊兒回他家吃飯。
而聽了這話,陳力泉竟半天沒說話,眼神也有些黯淡。
洪衍武隨后才明白,應該是他隨口而出的話,讓陳力泉想到他自己的母親了。
他不由滿是內疚地趕緊道歉,“泉子,這事兒就怪我。要不是我害了你,陳嬸兒也不會……你千萬別太難過了,是我對不起你。陳嬸兒性純、善良,想必在天之靈一定會明白的,也一定會保佑你。”
陳力泉這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了句“別這么說,不能賴你……”
最了解陳力泉的洪衍武,心知這是泉子一種表面輕松實際卻又更沉重的表現,他不由得怨恨其自己太過笨嘴拙舌、以及考慮不周了,其實只要泉子能好過些,讓他怎么做都行。
可這時,卻根本沒功夫容他再說什么了作出補救了,因為像是工長的一個年長工人已經從煤堆那邊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催促,“你們有事干完活再談,這煤堆還急著等入車間呢。”
在這種情形下,陳力泉也不得不返回去干活了,不過他臨走前停留了一下,還是回頭答應了洪衍武。
“小武,你等我會兒,其實我們也不用花錢去外面澡堂子,在我們單位洗就行,這里能淋浴。”
這讓洪衍武總算心里有點安慰,他其實挺煩那個過來攪局的工長,但卻又知道煩人家沒道理,因為這里人來人往,大家都在忙著干活,確實也不是敘舊暢談的時候。
于是很快,洪衍武便在煤堆的不遠處找到一個相對不礙事的角落坐下,他決定在這里等到陳力泉忙完再說。
可沒想到,恰恰就在煤堆快被運完的時候,事情又起了波折,一個讓洪衍武意想不到的舊日仇人出現了,結果一下子就把他們的原定計劃全給毀了。
這個人又是誰呢?
嗨,說來也不是別人,就是過去因陷害常顯璋與陳德元撕破了臉,最后因懼怕陳德元的懲處,緊急情形下靠行賄躲到了工宣隊“分指”去的那個“糊嘎巴兒”……胡二奎。(參加第二卷《第九十一章栽面兒》).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