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遠處向自己走來,方婷一下子就傻了,她的心里慌亂的不得了。
劉佳見她變成了這副反常的模樣,也不由急著直追問。
“他是誰呀?方婷你怎么啦?”
以方婷自己對洪衍武的了解,她明白今天再想躲肯定是躲不掉的了,可見面后究竟該怎么辦,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可是見過洪衍武生氣的時候有多么兇狠失控,要是他知道被她給甩了,即使不會打她,肯定也會大鬧一場,真要惹來旁人看熱鬧,她沒準兒就成了全醫院的笑柄。可這種事兒哪能瞞下去呀,再說她真的也不愿在跟他有一點牽扯了,免得影響前途。
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她也只能求劉佳留在這里陪她了。因為她覺得有旁人在場,洪衍武興許還不會太過分。
“劉佳,你可千萬別走。他是過去糾纏我的流氓,是個活土匪,很可能剛放出來,我怕……”
方婷十分驚慌地小聲懇求著,她此時握住劉佳這根救命稻草的手,分明已經出了冷汗。
這下就連劉佳也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了。她同樣緊握住方婷的手,想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同時十分后悔不該隨便把人帶來,而她再望向洪衍武的眼神,則充滿了警惕與戒備。
走近的人果然是洪衍武,他一點沒猶豫就直奔方婷而來。
他身上與剛從茶淀回來的那一身裝束相比,只不過更換了一件新夾襖,身上多了個軍挎書包。但外面穿得還是那些洗得有些發白的舊衣服,連個帽子也沒有,腳上也還是那雙破爛的臟棉鞋。
這身裝扮在方婷眼里,別說不比過去他身披將校昵大衣,一身板兒綠,脖子上系著白口罩,英姿颯爽的模樣了,哪怕就連普通的城里人也不如,落魄狀一目了然,直追農村人的打扮。
可洪衍武卻似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大大咧咧徑直走到方婷面前。
“喲,方婷,你真在這兒呢,咱們終于見面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方婷臉色蒼白地反問。
對這個問題洪衍武可有點卡殼,他還真不能說,是上輩子自己廢了多少周折才知道的。
“這個……我不是跟人家打聽的么……”
方婷卻是一副眼里不揉沙子的模樣。
“你認識的人,沒人知道我在這兒!”
“這個……不重要吧?重要的是……”
洪衍武的辭繼續模糊著,他其實是在想該怎么說正事,可方婷卻徹底把他的意思誤解了。
“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對不對?你不是判了三年嗎,不是跑出來的吧?”
見話題一下又跑遠了,洪衍武嘆了口氣,很有些無奈地解釋。
“瞧你說的,我是三天前帶著解教證明光明正大回京城的。地震時候我救了人,政府獎勵……”
“你還挺英雄!不管怎么樣,我們完了。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方婷的聲音突然一下變得很尖刻,在固執己見的情況下,她只用一句翻臉不認人的話,根本沒容洪衍武“進門”,就徹底把“門”徹底堵死了δ.Ъiqiku.nēt
這下洪衍武真有點急躁了,他的正事兒可還沒說呢。
“你別這么說呀。其實我是……”
你現在什么也不是,你坐牢了,既沒工作,也沒有前途,就連戶口也沒有了。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從此我們就是陌路人,你明白了沒有……”
沒轍!女人一自以為是,就沒什么道理可講。
方婷似已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情緒之中,始終不喘氣地搶白著,而且一句句都是毫無顧忌的傷人之語。
洪衍武徹底是被堵得完全無語了。其實他怎么不明白?他比誰都明白!
這是一番多么熟悉的場面啊,和他曾經經歷過一次幾乎如出一轍。
只不過當時并沒有另一個護士在場,他和方婷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口會面罷了。sm.Ъiqiku.Πet
前世的時候,他解教后在外面雖然飄蕩了幾年,但從感情上一直都難以忘記方婷。所以當年回京城以后,他首先惦記的一件事就是去見方婷。
可是當他好不容易打聽到方婷下落,趕到醫院與她相見之后,這個年紀不大,但卻老于事故的漂亮妞兒,卻給他上了一堂從沒見識過的現實課。
她讓他知道了,原來在男女之間的相處中,也可以不講情只講利。原來人完全可以把昔日曾親密無間的一切統統抹掉,就像從沒有動過情、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近十八年的人生旅途,他男人的自尊第一次被一個無情無義的小女子輕而易舉地撇到地溝里。
他還記得那無比羞恥的一刻,方婷毫不遲疑恩斷義絕的表態,讓疑惑、羞憤、不解的感覺同時環繞著他。他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社會都不存在了似的。